柳家兄弟两近来被母亲秦本柔勒令,不许出坊门,就怕他们年纪小,遇上不干净的东西。
故而兄弟俩这几天只能在周围几个邻居租客间打转。
柳恪来寻杜乔说话,两个平时提笔握书的文士,这会坐在院中长桌边,一手执针一手捏线,穿针引线却不是为了缝补衣裳,而是装订书籍。
时人纸书多卷成一卷,祝明月等人习惯将书装订成册。
杜乔亦觉得如此更简便,平时抄书整理后装订,防止文稿散佚。
杜乔吃奶的劲都使出来,整个人龇牙咧嘴。
将小指长的粗针狠狠刺进书页之中,书稿还没张法音平时纳的鞋底厚,怎么这般费力?总不能真找个钻子来吧。
柳恪见他戳完几下,脸都憋红了,劝道:“歇一歇。”
杜乔长舒一口气,“这本书我原在洛阳见过,当时只在书铺中浅读过一回。回长安后,在同僚家中遇见,才借来抄了。”
柳恪默默抚平纸页上的褶皱,幽幽道:“大哥写信回来,说领了永丰仓粮食的百姓,也被打为杨胤附逆。”
杨胤攻打永丰仓,到范成达李君玘抢回来,中间有一两日空当。
杨胤除自己取粮外,亦打开仓窖任周边百姓拿取。
底层小民哪知道什么叫大义?他们只晓得永丰仓放粮,背了粮食回家就能不饿肚子。
杨胤放粮时没有强抓壮丁,反倒有些人眼看跟着叛军能吃饱肚子投身进去,后来这批人大多死在弘农宫战场。
朝廷可以追讨被背走的官仓之粮,却不该将他们打为乱民,破家灭门。
杜乔的眼神陡然变得幽深,藏着愤怒与哀鸣,喉头耸动几许,方才说道:“二郎,莫要再往外头说。”
柳恪缓缓点头,“我明白。”
待柳恪离开,杜乔返身,一脚踹上桌脚。
张法音出来,见儿子少见情绪外露,“长林,怎的踢桌子?”
杜乔随意扯了一个借口,“脚痒。”
“母亲,我回房看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