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长忆的死亡,如同前半年那些悄然落马的高官一般,未在京城掀起丝毫波澜,就这般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这座偌大的京城,繁华依旧,人来人往,却似乎没有几个人会为他的离去而伤心流泪。仿佛他的存在,不过是这喧嚣尘世中微不足道的一抹尘埃。
严孤山在郑府即将被贴上封条之前又来到了这里。
京城的春色正盎然绽放,处处洋溢着生机与活力。街道上,行人欢声笑语,路边的花朵争奇斗艳,绿树摇曳着身姿,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
然而,郑府却与这热闹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呈现出一片萧条之态。
严孤山独自缓缓走进郑府的内院,脚步沉重而迟缓。他从未曾从这正门走进郑府的内院,从前的那些日子里,他总是在夜半时分翻墙而入,只为了能与郑长忆相聚,倾心夜话。
那时的夜晚,宁静而美好,他们在这一方天地中,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憧憬着未来的种种可能。
书房中,书籍静静地排列在书架上,却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书桌上的笔墨纸砚依旧摆放得整整齐齐,仿佛在等待着主人的再次启用。然而,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再也不会出现于此。
严孤山轻轻抚摸着书桌的边缘,仿佛还能感受到郑长忆曾经在这里留下的温度。内室里,床铺依然整洁如新,仿佛郑长忆刚刚离开不久。
严孤山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下,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郑长忆那游刃有余的身影,仿佛他还在眼前,懒散的倚着墙,笑着问自己:“太子殿下?在想什么呢?”
“在想我吗?”
严孤山踱步来到后院的水榭,这里曾经是他们一起赏景谈天的地方。如今,水榭孤独地伫立在那里,显得格外凄凉。水榭的栏杆已有些许斑驳,油漆剥落之处,露出了里面陈旧的木头。
曾经精美的雕刻也在岁月的侵蚀下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水榭周围的花草杂乱无章地生长着。水面平静得如同一块毫无波澜的镜子,没有一丝涟漪。
曾经在水中欢快嬉戏的鱼儿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几片枯黄的树叶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寂寞与哀愁。
严孤山走进浴室,他们第一次在这里赤裸相见,坦诚地向彼此敞开了心扉。
他的目光落在屏风外的一条长凳上,那日,他给郑长忆沐发后,二人便坐在这儿,静静地看着炭火噼啪作响。
那时,他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然而,时间却如同握不住的沙,悄然流逝,人也终究留不住。
严孤山的眼泪滴落在只剩下炭灰的炭盆里,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浴室,突然看到一片稀疏的竹子。这里曾经是茂密的竹林,如今却只剩下了几株枯黄的竹子,若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发现。
严孤山险些没看到这片残存的竹子。郑长忆临死前,曾说府里的竹子开花了,让他替自己回去看看。
可郑长忆不知道,竹子开花后很快就会死去。
严孤山看着那些枯折发黄的竹子,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他茫茫然地看着郑府墙外那一片生机勃勃的春色,仿佛两个世界一般。
春风从来没有吹进郑府,这里只有无尽的凄凉与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