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阵子因与陈家抗衡,金不换手中的灵药灵草无人敢买,都堆积在库房之中,炼制春雨丹虽然用去了一些,但按理说还剩下不少,里面应当有他所需要的药材才对。
王恕在病梅馆内等待。
可没想到,过了半个时辰,蔡先生回来,脸色却有些异样,只请他到外面说话。
王恕一听,心中便打了个突。
果然,两人到得外面医馆廊下,蔡先生便道:“您要的十三味药,目今库房中只有十二味,还有一味明艾子,实在找不齐。”
王恕皱眉:“我记得库房中有这一味药,放东库第三十六排,在陈皮、天门冬中间。你们找过了?”
他自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记得清清楚楚。
然而蔡先生闻言,眼眶变红,声音已低:“昨日大水,整个东库都被冲垮了。里面存放的所有药材,已经没有一样能用。”
王恕脑袋里顿时像是被人闷声敲了一记,有些昏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那去外面能买到吗?”
蔡先生道:“外面的药材,都是宋陆二氏的生意,周姑娘正在想办法。”
正在想办法,便是暂时还没有办法了。
王恕已经能隐隐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神情恍惚了几分,只慢慢道:“我知道了。”
既无明艾子,那就得先找别的药性相近的药来替代,能缓解一点病情便缓解一点病情。
病人们等不起。
他不再多言,转身便要返回医馆。可就在他走到门口时,抬头竟见一青年立在门边,正拿眼看他,已不知在此处立了多久——
显然,他与蔡先生的话,他都听见了。
王恕脚步顿时停下。
那青年名叫冯其,乃是泥盘街上一修为低微的散修,本身虽未在大水中受伤染病,他一位朋友却被房梁砸中脑袋,伤得颇重。他之所以在病梅馆中,便是为了照顾这位朋友。
王恕认得他。
这一刻,医馆门口有些安静。
但他去而复返,馆中有不少病人却看见了。
有个病恹恹的小姑娘伏在母亲怀里,轻声问:“王大夫,是药来了吗?我怕苦……”
王恕垂在袖中的手指颤了一下。
环顾周遭,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隐隐含着几分期待。
他从未如此希望——
站在这里的,要是周满或者金不换就好了。
他们两个,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撒谎。
而他,想对真话稍加粉饰,都是如此拙劣:“大部分药已经来了,剩下的也很快会有的。等一会给你喝药的时候,孔最哥哥会给你一粒糖丸……”
话到末尾,已经明显变得不自然。
但大家听说大部分药都已经到了,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并未注意;那小姑娘听说有糖丸,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小孩子又哪里听得出大人话里的异常呢?
只有门边那名为冯其的青年,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王恕觉得如芒在背,但万幸对方没有拆穿。
他回到药柜前翻找,终于找到了勉强也能缓解秽气侵袭症状的一味药,重新定了药方,吩咐孔最尺泽配药熬药,分与众人煎服。
这时候,那青年也上来帮忙。
众人服过汤药,症状果然稍缓,只是往里看是一片愁云惨雾,往外看昔日栖身之所已成断壁残垣,不免心中悲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