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郭宁依然觉得后悔。
随着军户制度的不断推进,越来越多的将士们已经获得了田亩和地位,不复当年的卑微。就算不打仗,他们也可以过着很好的生活,所以这阵子以来,将士们的蛮勇心态是在消褪的。他们如此勇勐地冲进开封,完全是出于对胜利的渴望,出于对郭宁的绝对信赖。
偏偏郭宁对局势的判断过于乐观了,全未想到城中守军还有这样丧心病狂的举措!
郭宁在历次战争中,见过太多人流血了,眼下这样的死伤数量,其实算不得骇人。或许过几个月,或许到了下一次战争中,郭宁就会忘记眼前这些将士,他依然会冷静地调兵遣将,不吝于用人命去换取胜利。
但这会儿,郭宁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救出一些人来。
从一处到另一处,撞过一道火墙,再到下一处。郭宁的戎袍被燎得破损,眼睛被烟熏得通红流泪。
正在揉眼时,某处摇摇欲坠的房梁忽然坍塌,带火的木料横飞,砸中了郭宁的额角,砸得他踉跄几步,额角乌青,头发也被火舌烧去了一大片。
待到开始搬动废墟,他的双手也被割开了许多血口。
他的扈从们彼此投着眼色,隐约觉得这样子的作派未免有点主次不分,却没人敢劝阻。
随着不断深入,他们忽然发现了聚集在水井周围避火的同伴,众人大声欢呼,抢上前去。随即又发现许多人因为吸入烟尘,这会儿已经呛咳得奄奄一息。众人慌忙上去搀扶,分派人手将晕厥之人背负出外。
郭宁陆续拍打几个精神还好些的士卒,让他们振奋精神,尽快咳出堵在嗓子眼的烟灰。忙乱的间隙,他又反复地问:“可曾见到你家节帅?李二郎在哪里,你们知道么?”
接连问了多人,并没有谁回答。
问到最后两名士卒,郭宁有些绝望了,忽听一人喃喃地道:“节帅继续往北去了!”
“什么?”
郭宁箭步过去,一把揪着他的领子,几乎把这士卒提了起来。
这下用力大了,那士卒脖颈往后仰,蹭到了烧伤的皮肤,闷哼一声。郭宁连忙扶住他的脑袋,慢慢把他放下,又轻轻拍打他的胸口,取了水袋置于唇边:“你缓缓,先喝几口水……不急,慢慢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