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南眺望,黑沉沉的夜里,隐约可见城南那些高大府邸的剪影。
骆和尚骂了一句,提鞭指了指那里。
“方才我们奔袭所向,是术虎高琪的帅府。两三百甲士的力量,骤然发动,沿街滚滚涌涌,声势不算小了,但他们竟然全无反应。这帅府里,日常怎也驻扎数百卫士,哪有听到变乱,却不惊动的道理?除非……老杜,你再想想,术虎高琪骤然收缩兵马,何其突兀?他要做什么?他在准备什么?”
这一连串喝问刚出口,术虎高琪的帅府方向轰然大响。
骆和尚翻身下马,沿着登城步道急跨台阶,一口气登上顶端眺望。那方向在他的视野中忽然就亮了,那是大批将士从帅府中勐冲出来,他们手中新点燃的火把压过了星光和月色,照射得夜空泛红。
以这兵力规模,以这严阵以待的姿态,骆和尚如果带着三百人冲过去,那多半是送死了。亏他当年的战场嗅觉还在,一下子领兵退回。
元帅府的北面,丹凤门内外,乃是侍卫亲军驻扎之地。此时数百骑兵骤然冲入军营,将火把随处抛掷。马蹄如雷,喊杀声如雷,侍卫亲军惊惶而起,才一露头就被杀死,侥幸未死的乱跑乱叫,把混乱勐然传播出去。
杜时升死死地盯着这场景,双手都在发抖:“这狗贼反了?他是想当第二个胡沙虎?不可能!”
他冲着骆和尚嚷道:“中都城里有力的宗王,去年就已经死尽了!除非是太子。不,不,太子这数月重病,根本不可能响应术虎高琪!再说他本来就是太子,皇位迟早是他的,他急什么?”
他转念一想,又嚷道:“何况他已经是平章政事,是这一年来最受皇帝宠信的重臣。他效法胡沙虎劫持皇帝做什么?就算把皇帝绑了,他的官也升不了几级啊?他如果想自己当皇帝,这区区一个中都城……”
骆和尚觉得杜时升有点发癫,于是好声好气地道:“老杜,你也别盘算了,术虎高琪这厮既然发动,中都城里局势立刻就要大乱,皇宫那边,我们也就插不进手去。原来的计划不行了,得想想,怎样才能拿下该属咱们的好处。”
杜时升忽然大跳:“狗贼!狗贼!”
“什么?”
“……这厮不是要造反!不不,他就是要造反!他降了黑鞑子啦!”
这两年里,投靠蒙古的大金将士确实越来越多了。但大体来说,顶多是某个城池的守将,某个小部队的军官投降,在大金富贵到术虎高琪这种程度的武人,却与蒙古人勾结,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偏偏就在杜时升破口大骂的同时,中都城里的混乱程度骤增十倍,整座城池像是沸油里头灌入冷水那样,一下子到处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