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郭宁确确实实是个大反贼,道理大家都明白,架不住实实在在的粮食需求摆在这里,中都路上百万人的吃饭问题,总得解决。
这一年来,山东与中都的贸易往来始终兴盛。许多中都城里稍有钱财的富户,都想办法与山东商队作生意,转头就拿了这些粮食献给朝廷,然后按着朝廷定下的权宜鬻恩例格,求官职,求升迁。
倒也不是说中都人那么喜欢做官。皆因这一年来皇帝为了笼络武人,把都统、勐安之类的高级军职流水般撒出去,以至于城里最多时有一万多个都统,动辄欺行霸市,抢男霸女。
为了和一万多个都统对抗,中都百姓不攥个官职在手里,实在不能放心。好在权宜鬻恩例格是胥鼎主持制定的,胥鼎倒不黑心,最少只需米一百五十石,就能迁官一阶,正班任使。
所以过去几个月里,围绕渤海的整个的运行链条就成了这样:朝廷出官,富户出钱,南朝出粮,辽东出马,山东人除了少许兵器甲胃,什么也不出,靠着自家船队往来奔忙,无论什么好处都自家先搂一笔。
可怜就连船队,都是中都完颜氏宗王的财产,是被郭宁那个反贼生生抢去的!
当时越王永功、夔王永升和霍王从彝三位殿下,凭此财雄势大,一度能在中都城里和当今皇帝争夺大位。无奈那时的中都兵荒马乱,三位殿下一夜之间都遭贼人杀死,这些船队,乃至直沽寨的基业,都便宜了下手最快、最狠的郭宁。
郭宁接手这片基业以后,此地作为诸多海商船队集结转运的中心,一直在持续扩张。
河道汇集的三汊之处,信安海濡的对岸,原本那片凸字形的土阜高地,早就没法容纳那么多建筑和港口和人手了。
去年夏天河道涨水的时候,一众商贾受够了财物被水淹的威胁,自家凑钱招募了大批壮丁,硬生生在河滩上打桩填土,将凸字形的南面一横继续扩张。整片高地的面积就此扩大到了原来的四五倍,号称背分八格,以呈神龟之相。
不过,终究此地是个商业中心,因为蒙古人再度来袭。居住在此的大批商贾纷纷逃亡,有的奔往中都,有的去往潞水以南的河北各州,也有人觉得还是山东更安全,所以跟着船队去了来州。随着人员的急速离散,大量的人手、设施也不得不赶紧迁运到山东避难。
毕竟家大业大了,这上头的速度,压根快不起来。
陈冉盯着益都东阳城里那两百来人完成了五天的专项集训,领着部下抵达直沽寨的时候,许多关键的所在刚刚着手拆除,不少地方颇显狼藉。
这种时候,万一蒙古人深入到直沽寨的范围,那简直就如虎入狼群,无论人力、财力还是物力的损失都不得了。
所以陈冉也不得不痛下杀手,剿除这支蒙古骑兵小队了。这样的做法,至少能保证眼前的安稳,给后继人马留下扎营备战的时间。
他带着的这支兵马,打着勤王的旗号,乃是定海军中的头等精锐,装备也都完善。而且他们个个深知此行北上,关乎定海军的大政,责任重大,即便在船上,也枕戈待旦,并不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