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在最危险的时候,汪世显仍不断派遣亲信,策马奔驰各处,凡有杀敌立功的,或者当场提拔,或者厚赐金银;每有一人受赏,数十名传令官到处奔走,大声高呼:
“甲字营正军某某,得首级三枚!记功二等,赏钱十贯,擢为什将!”
“辛字营壮丁某某队,协助击退进攻两次!队主某某,记功三等,阖队上下,皆赐田十亩!”
“丙字营什将某某,率部夺回营门墩台,杀敌数十!什将某某记功一等,立即擢为都将!下属将士,生者擢为什将,死者荫其家人土地五十亩,皆赏大银一锭!”
战斗愈是激烈,营垒内外夸功报功之声愈是响亮,愈是密集。周围数里的营垒墙内,人人听闻,个个羡慕,只觉得敌军随时将要大败,喝彩之声此起彼伏。
与此同时,也有军报流水般奉入海仓镇屯堡。
“都将陈横战死以后,本部坚持据守营门不退,一百一十人鏖战至今,阵亡八十九人。”
“都将余孝武登上南门墩台,射死了蒙古百户两人,但墩台随即遭蒙古人全力进攻,我方救援不及,余孝武所部尽数身亡。”
“西面高地的战事依旧不歇,蒙古军两度冲过了礁石滩,焚毁港口的栈桥一座。都将温谦在厮杀中被斩断一臂,所部十去七八,仍在坚持指挥。”
“两日之内,营垒中军民的死伤超过两千,余者疑虑惊惧的很多,若非汪指挥使全力弹压,随时可能暴乱。另外,已经很难组织出够规模的壮丁队伍了,下一批登城作战的,会有老弱和女人。”
屯堡以外杀声震天,屯堡以内,静谧无声。
将士们在这里等待了两天,从一开始的疑虑,到此刻的麻木,所有人都盼着立即出战,但所有人又知道,战机只在郭宁的把握之中。
郭宁听完使者禀报,挥手让他退下。
因为其弟李云在直沽寨的经历,李霆最近和汪世显走得很近。
此时他忍不住道:“老汪应付得很艰难,是不是派一支援兵给他?不用许多人,五百……不,三百就够,从我这里分拨!”
郭宁瞥了李霆一眼。
汪世显的部下,也是郭宁好几个月里慢慢聚集起来的老卒;外头营垒里那么多的百姓,是郭宁从莱州聚合起来的,是今后赖以立足的根基。他们死伤如此惨烈,郭宁难道会甘心?
可是,战争中的伤亡,总是难免。
说到底,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又有道是,慈不掌兵。大将在指挥作战的时候,看军队、百姓的人命,就只是数字罢了,需要多少人去死,都不能稍有疑虑。
何况蒙古人如果得势,军民百姓的死亡,难道会少么?当日界壕长城内外,郭宁眼看着数十万军民血流成河,早就锤炼得心如铁石。死生之地,存亡之法,一切都为了最后的胜利,眼前有多大的伤亡,都得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