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掠过长空,海面波光粼粼,缭绕的薄雾之间,裴世溪的船,终于靠岸了。
“原来云洲岛……是这番模样。”
无人注意到,裴世溪下了船后,便举目四望,喃喃自语间,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他极力抑制着起伏的万千思绪,不动声色地踏在了云洲岛的土地上,而岛上,也早就乌泱泱地跪下了一大片。
所有罪奴们皆提前收到命令,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分成了男女两列,齐刷刷跪在地上迎接着裴世溪的到来。
人群中,唯独一个少年不肯跪下,只死死盯着从海船上下来的那道身影,咬牙切齿地握紧了双拳。
负责看管洗玉奴的官兵们面面相觑,却也无一人敢逼这少年跪下,毕竟这可是皇帝的亲外甥,有圣旨罩着呢,谁敢多管闲事?
施宣铃也跪在人群里,紧挨着季织月,她虽然并非罪奴身份,可耐不住好奇之心,不想被关在澜心小院中,也想来凑凑热闹,见一见镇抚司那位传说中的“玉面阎罗”,这才跟着季织月一起混进了罪奴堆里。
此刻裴世溪已下了海船,可周围却无人敢抬头去看,施宣铃咬了咬唇,到底还是没忍住,悄悄在人群里抬起头,遥遥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她一双茶色的眸子立时瞪大,扯了扯身边的季织月,语气中难掩吃惊:“织织,你快看,这姓裴的竟还带了一头狼来呢!”
可不是么,威风凛凛的一头雪狼,毛发随风飞扬,瞧着甚是骇人,却被那裴世溪乖乖地牵在脚边,一步一趋。
施宣铃第一眼就看见了这头雪狼,第二眼才望向雪狼旁边的那身官服——
华贵威严的一身官袍,外头罩着一袭玄色披风,俊美的五官在长阳下格外夺目,周身气质却是冷冽狠绝,令人望而生畏,最重要的是,他肩头白雾缭绕,还显露着一头高高在上,倨傲淡漠的雪狼。
乖乖,手里牵着一头雪狼不算,肩上竟还蹲着一头雪狼,这家伙,看来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确是一匹不折不扣的大恶狼!
施宣铃不禁又想起越无咎曾对她说过,当时他打入大牢里,就是差点被这裴首尊养的恶狼咬瞎了眼睛。
“织织,你知道吗?这个坏东西养的狼,差点将世子的眼睛都咬瞎了!”
施宣铃语气里带着掩不住的愤愤,她旁边的季织月一边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低下头来,别被裴世溪发现了,一边压低了声道:
“这位裴大人的名头响彻皇城,谁人不知呢?他可是东穆第一酷吏,镇抚司的大牢里,不知有多少犯人是被他养的狼活活咬断手脚的,什么样的严酷刑罚都比不上这样一群血口獠牙的畜生,世子当时也落在了他手中,要不是世子的母亲,昭音公主及时带着圣旨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当时裴世溪主审越家谋逆一案,越家满门获罪,越无咎也在镇抚司的大牢里待过一段时间。
裴世溪毫不留情地对他用了刑,还放出了自己养的雪狼,威逼恐吓从前皇城里最耀眼,如今却跌下云端的少年。
只是越无咎的骨头太硬,无畏无惧,宁死也不愿在认罪书上画押,始终坚称父亲是冤枉的,裴世溪没了耐心,一挥手,雪狼便张着血盆大口扑倒了越无咎,撕咬之际,昭音公主却带着一道圣旨来了地牢。
允帝念及旧情,到底不忍心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丧命于此,越无咎逃脱一劫,只被改判了流放之刑,可其余越家之人,却没有一个活着走出镇抚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