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头儿觉得有一把绳索系在自己脖子上,越收越紧。他不能坐以待毙。
新灶虽然只是一个席棚,可是安保极严,米面油盐每天入库,发酵的面有专人值守不说,居然还贴着封条,最棘手的是每一项工作都有专人负责,这就有点儿不太好办了,根本没有下蛆的缝儿。
新灶上的人大都有残疾。放州是边州,留他们吃一份儿菲薄的钱粮,如今有了正经职守,跟全乎人吃一样的钱粮,他们怎能不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工作!况且,谁没受过灶上的气,心中都憋着一口气,防他们比防贼还严紧。
流连的花样比老灶头多得多,她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你要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把饭菜做可口是本等,既吃这一碗饭,就别嫌麻烦!一般来说,东西想要做的好吃,就不能偷懒,大锅饭也是如此。
同样是熬白菜,旧灶上是用油炝葱,下肉片,煸一下,下白菜豆腐添水熬出来,加盐酱调味儿最后加漂汤油。新灶上就是先把白菜汆水,然后用油煸肉片,炒出油,捞出肉,把豆腐过油,再舀一半油不用,剩下的油煸葱姜蒜,烹入酱油,放白菜翻炒几下,加水,开锅后加入肉片和豆腐,往往还要加一把海带丝和几根胡萝卜配色,加盐调味儿,临出锅再用热油沏葱花,点醋。醋不为酸,只为增香。油盐酱醋啥都没多用,比旧灶上平常多做了两锅,还是吃得精光。区区一个熬白菜尚且如此,别的就更别说了。同样的白馒头,加点儿油盐儿蒸花卷儿,同样的谷面,发酵用油烙熟后切大块,不用放糖就甜丝丝的,同样的豆渣,用油加山火炒过后,竟是抢手的小菜儿。同样的熬大米粥,搀上大麦仁儿居然也没人嫌偷工减料!
灶头慌了,他也可以不厌其烦地粗菜细作,问题是他不愿意,那样一来太麻烦了,起码得再加五六个人,哪一个不得用钱打发?他叫人把萝卜片剁了包大包子,一股脑儿把份例中的肉全放进去,油汪汪菜多肉少的大包子吸引过来几个馋嘴的兵士,灶头儿强忍心疼,自掏腰包贴钱买肉,才把这些人留住。
狄平喜坏了,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同样的份例,这边儿有富余,看旧灶上那些王八旦怎么贪!
旧灶上的横下一条心,就算是赔钱也不能认输,否则的话明年就连灶台边儿也摸不着了。
快到饭点了,流连里里外外察看一番:葱花大饼基本烙好,只等切了,白米饭已撤火,略焖一会儿更香软,大锅烩菜再略滚几滚,热油一浇就算齐活,负责打饭的人也把自己拾掇得利利索索——流连要求打饭的人不能邋里邋遢,必须要要换一套衣服,并且只要漂亮小伙儿,一切都好,放下心来。
狄平坐在高处坐镇,很满意。
忽然,一大群人闹哄哄地闯进来,狄平皱起眉。倒也没什么,旧灶上的人来跟新灶上的人比武。狄平正要呵斥来人,流连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挺身而出,“好啊!正想跟您讨教一番呢!一直瞎忙,捯不出空儿来,您想察考什么,让我好好儿跟您学学。”
人越围越多,灶头说:“也就是玩玩儿,给兄弟们助助兴。听说柳娘子刀功了得,来讨教一二!”
流连险些笑出来,心说你是真不知死!流连的刀是下过苦工的,前世在食堂实习时,每天少说也要切上百斤土豆,每一根都细细的,既为练功,也为熬性子。
跟从的人放过来两盆咸菜,鸡贼的是,一盆大萝卜,一盆芥菜疙瘩,很明显芥菜疙瘩是给自己预备的,流连哪肯吃这个亏,叫人先端下去洗洗,“您太小心下,我们这儿还没个咸菜吗?”
灶头儿暗恨,笑道:“本来就是要送们的,知道你们没这个。”
灶头儿打的主意不能算错,他想流连也不过是个馋人,吃东西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