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刚刚是不是承认自己是女神大人的子嗣了？

天界忒弥丝悄悄看了她一眼，但这个细微的动作也被爱丽丝察觉了，金毛女仆向她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女孩慌忙收回目光，心跳得有些急促——居然忘了，爱丽丝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是个直觉敏锐的人。只有少数情况下，才会被直觉以外的事物蒙蔽了感官，比如情感。

但那少数的情况，便导致了最大的悲剧。

天界忒弥丝想到这里，目光幽幽，她低下头，回避着爱丽丝的注视，同时掌心轻轻摩挲着手中青涩的果实，仿佛这样就可以为自己找到一种安全感——尽管，谁都不知道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爱丽丝好奇的目光随之下移，落在那颗浅青色的果实上，眼睛一下就亮了。她把脑袋凑过去，很不要脸地问道：“这啥，苹果？能给我吗？”

天界忒弥丝一下子宕机了。

即便是以前，爱丽丝也不会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吧？她在地球上暗中观察爱丽丝的恢复情况时，也没见她表现出类似的特质啊。当然，或许是那时候她只是独自在房间里玩游戏，从不与外人接触的缘故。即便失去了记忆，当时的她依然本能地保留着那份被背叛时的痛楚与随之而生的敏感，恐惧一切与陌生人的交际，更情愿与游戏中的NPC打交道——即便穿越来到镜星，这种特质也没有发生变化。

这么说来，她能够做出种种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举动，或许便是因为，她只有将周围的人都视为虚拟的或幻生的，才能够正常地沟通与交流吧。尽管她所认为的正常，在旁人眼中其实是不正常的。

天界忒弥丝不会觉得这是不正常的，她只是为此感到更深的自责与愧疚。女孩轻抿嘴唇，默默地将手中的果实递过去，看着爱丽丝高兴接过，用袖子随意地擦了一下，然后一口咬下去，透明的汁液溅射，在琥珀似的眼底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啊！”少女的脸颊顿时扭曲起来，仿佛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好酸！”

天界忒弥丝沉默了一下，才问道：“所以，你向我索要这颗苹果，只是为了吃它吗？”

被没熟透的苹果酸得龇牙咧嘴的爱丽丝闻言，奇怪地看了这个银发的女孩一眼，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道：“当然，苹果不就是用来吃的，难道还有别的用途？啊，我知道了，做苹果派，或者酿苹果酒？但不还是用来吃吗？没什么区别呀。”

天界忒弥丝只问了一句，她便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话，这一点也和过去的爱丽丝没什么区别。女孩安静地听着这些可谓毫无意义、有时还自相矛盾的废话，熟悉的情感一度涌上脑海，想要冲破某种束缚。可她硬生生忍住了这种冲动，板着一张小脸，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上的变化。

爱丽丝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并不气馁，说得口干舌燥后，随口又咬了一下手中的苹果，依然被酸得脸都皱成了一团，但还是强忍着将它嚼碎，咽了下去。见此，天界忒弥丝轻轻皱眉，平静地询问道：“既然不好吃，为什么还要吃？”

“因为我饿了嘛。”爱丽丝笑嘻嘻地答道：“我一大早上就从旅馆里跑来找你，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为了找你还在大楼里转了好几圈，肚子早就饿得受不了了，别说是一颗酸苹果，就算是一头烤全羊，现在的我也吃得下呀！”

“再说，这颗苹果虽然酸，但还没有酸到吃不下去的地步。”她抛了抛手中的果实，被她咬过的缺口在明媚的日光下，果肉呈现出某种生机勃发的质感：“酸中带甜，甜中带酸，又甜又酸，还挺带感。你要不要也吃一口？我看你发育得不是很好，要多吃点哦。”

她将苹果递给女孩，但后者摇头拒绝了，淡淡道：“我不需要进食，现在的体型也是自女神大人创造我之时便固定下来的，不具备成长的可能性。”

“我看不一定。”

爱丽丝道：“女神不是一直希望你能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吗？既然如此，肯定也给了你一些属于正常人的特质，比如情感，比如记忆，再比如，可以正常发育的身体之类的。只是你自己觉得没办法成长了，拒绝进食，所以才一直都是这种小不点的模样。爱酱我啊，可是每天都有按时吃饭，才养成了这么青春活力的身材哦？”

说罢，她还用手量了一下自己的腰围，颇为自得，尽管，天界忒弥丝实在看不出她有什么身材可言。

倒是这个说法让女孩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