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纷争之主啊,金星之火已坠尘世,赤星之焰划过天穹,启示录上的预言正在印证,战士的荣光注定在鲜血与火焰中得到重生。然而可耻之徒却屈从于内心的怯懦,令您光荣无上的火焰蒙上了尘埃。此刻,我等将怯战者的头颅斩下,献首于您的神座之前,愿您宽恕此卑劣的灵魂,并许他下一世战斗的荣光!”
——不!他才是正确的,珍惜生命、畏惧战争又有什么错呢?生命只有一次,如果不能充实地度过,至少也不该以伤害他人的方式苟且求存。而难道斩下同伴的头颅、逼迫每一双爱好和平的手都染上鲜血,才是你们所追求的信仰吗?
不该是这样的。
母亲创造出来的少女王权,绝不该被人扭曲成这样子!
法芙罗娜抗拒这一切,试图打破这层屏障,将自己的话传递到那些人的耳中,可每一次他们都无动于衷,甚或变本加厉。随着战争烈度的升级,祭祀的频率也越来越高,被抬到神殿中的祭品不仅有俘虏、有怯战的逃兵、甚至还有一些狂热的信徒,自愿参与死斗,以鲜血和疯狂取悦自己的神明,以求伟大的纷争之主庇佑他们在下一场战争中仍能取得胜利。
在一次又一次的祭祀中,神殿久经打磨的黑曜石地板,已蒙上了一层污秽而不祥的血光,神位上供奉的属于纷争之主的雕像,也愈发冷酷漠然起来,已不止让法芙罗娜感到陌生了,甚至隐隐畏惧。她害怕有一日那神位上的少女会活过来,冷笑着说你配什么纷争王权,然后反过来将她吞噬,占据这个位置,继续堂而皇之地向那些信徒发号施令,让他们去制造更多的纷争与杀戮。
这不是错觉,而是预感。
它一定会发生的、不、它已经在发生了。
法芙罗娜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神位上那尊冷酷漠然的少女雕像忽然动了一下,她从嘴角勾勒出一抹讽刺的弧度,然后慢慢地从那个受人供奉的位置上走了下来。她走过已被鲜血染红的十二级台阶、走过枉死者的尸骨如巢穴堆积的大殿、走过一场又一场血与火焰的祭祀仪式,来到了法芙罗娜的面前,冷笑着质疑:“为何要抗拒?”
“身为宇宙的暗面、混沌的王权、纷争的主宰者与统御者,欣赏这人间的刀兵、操纵这大地的战火、再向那些视你为战争象征与鲜血之神的信徒们降下赐福,让他们去制造更多的杀戮和死亡,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为什么你要抗拒?”
“你莫非没有感受到此刻胸腔内的鼓动吗?如此澎湃不息,如此激昂热烈,那是源自于血的本能正在催促你去战斗,去烧光宇宙中的一切——凡有无物质,一切生灵,皆在血中沉沦,在火中消逝。唯有如此,万物才能在废墟之上获得新生,这就是混沌与秩序的本质,也是你身为纷争王权的使命啊。”
“所以,无需抗拒。”
“来吧,与我合为一体。”
她慢慢抬起手,按在了法芙罗娜的胸口,仿佛隔着一层脆弱的胸腔,听到了那阵紧张、急促且忐忑不安的心跳声,于是嘴角的弧度更深。她的脸颊越来越近,直至与法芙罗娜的呆怔的脸颊擦过,两人好似亲密相拥,在这个连呼吸都清晰可闻的距离上,她的声音伴随着一阵烛火的翕动,飘然不定,宛如故事书中来自邪恶女巫的诱惑:“有万千生灵奉你为神、有万千信徒尊你为圣、有万千把刀剑正等待你来举起、有万千场战争正等待你来定义。违背他们,便是违背本心;违背本心,便是违背王权。”
“你,要让母亲大人失望吗?”
那只手正在逐渐融入自己的心脏,连带着那个从神位上走下来的少女,似乎也即将与自己融为一体,这个过程是不可抗拒的,且充满了一种邪恶和亵渎的意味。法芙罗娜感到一股莫大的恐惧从内心深处涌现,随即浑身发冷,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她一度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听信了那种蛊惑的言论,可在某一刻忽然间想起母亲大人沉睡之前,曾分别找每一个少女王权谈话,而她对自己说的话是:“把握你的勇气,法芙罗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