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蒂斯回头,用眼神示意天界过来,待女孩艰难地拖着爱丽丝走到天之界桥前时,她伸手轻轻捋平了爱丽丝额前凌乱的刘海,深深地看了这张单薄、苍白、而又充满悲伤的脸庞一眼,仿佛要深深地将她记在脑海中。然后她移开目光,落在天界身上,同样深深地凝视着她,直到女孩开始感到不安时,她才低声嘱咐道:“天界,到了地球之后,马上带爱丽丝去找母亲大人,爱丽丝的伤势很严重,我估计母亲大人会将她暂时留在地球养伤,你……你也留在地球吧,好好照顾爱丽丝,虽然地球对你来说是个很陌生的地方,却是母亲大人的第二故乡,她在那里有很多朋友,你可以像个普通女孩子那样生活,多看书,多玩耍,多找几个朋友,最好也多笑一笑,不要总是板着一张脸了。等爱丽丝伤势痊愈,或者这边的局势好转了,你再回来。对了——“
她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道:“等爱丽丝苏醒后,让她多玩玩游戏吧,最好是把这些年发售的、她没来得及玩的游戏都体验一遍。”
天界不禁睁大了眼睛:“天蒂斯?”
她记得以前,天蒂斯分明很反对爱丽丝玩游戏的,还经常抱怨是游戏让爱丽丝变得散漫随性,不守规矩,每当爱丽丝用“母亲也很喜欢玩游戏”来反驳的时候,她还会嘲讽爱丽丝没有自制力,她玩游戏不是像母亲大人那样,为了学习新的知识,只是单纯沉迷而已。
可为什么现在……女孩无法理解这种思路。
天蒂斯笑了笑,只是笑得多少有些无奈:“因为我到现在才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越沉迷一样事物,到头来反而分得越清楚。如果爱丽丝真的能把一切都当成游戏来看待,恐怕就不至于被她那些友人们逼迫到这种程度了。可惜,她却没有能够做到。所以,以后,就由你来帮她明白这个道理吧。”
天界似懂非懂,但还是点头答应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唯独不想质疑此时的天蒂斯,甚至心中隐隐约约有种悲伤的感觉,如果自己拒绝的话,天蒂斯一定会很伤心吧?
见她答应下来,天蒂斯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高兴了,不过很快又变淡下去。她轻轻揉了下妹妹的脑袋,最后一次记住了这种感觉,然后将她与爱丽丝向银白色的圆环装置推去:“好了,情况紧急,不要再耽误了,快进去吧。”
天界甚至什么都来不及说,便已踉踉跄跄地穿过了那道幽蓝色的雾镜,镜面如水面般泛起了点点涟漪,她和爱丽丝的背影仅是闪烁了一下,瞬间便消失在了天蒂斯的眼中。天蒂斯目送她们离去,直至两人残留的最后一抹颜色都消散在昏暗的房间内后,嘴角的笑容彻底消失,脸色变得如同城市上空的雨云般,阴沉冷漠。
她抬头看向天花板,不再压抑自己的力量。
狂暴的魔力,瞬间将虚空撕裂。
……
身为神之圣域,天之圣堂从未遭受过如此严重的破坏。一棵棵玻璃大树如山崩般倾颓倒塌,锋锐的玻璃碎片漫天飞溅,犹如下起了一场透明的雨;街道被恐怖的震颤撕裂,如同一条条失去理智的巨蛇,轻而易举地撕开了坚硬凝固的地层,掀起了恐怖的动静。漫天的乌云,搅动黝黑的漩涡,沉甸甸地压在天之圣堂的上方,距离最高的那棵玻璃大树,甚至仅有一个呼吸的距离,或许可以认为是触手可及。被狂风卷起的玻璃碎片。尘埃与叶片共同飞舞在漩涡的深处,遮蔽了阳光,带来低温的寒冷。环绕在周围的正是凝固的雨滴、冰雹、霜霰乃至时隐时现、不断生灭闪烁的电蛇。
此时,若从遥远的龙啸山脉往天之圣堂的方向望去,定会怀疑这片区域已经陷入了黑夜。天与地在这一刻迎来了万年以降的头一次接触,天上的漩涡不断往下压迫,仿佛要坠入巨兽口中的裂缝;藏在城市地底的巨兽则不断往上抬升,仿佛要跃入那恐怖湍急的漩涡。天与地正在并拢,远远望去像是巨人的手掌正在合并,而手掌间的每一个生命都是渺小的蝼蚁,注定迎来粉身碎骨的下场。
作为这场浩劫的主要战场,游戏指令公司的总部大楼,情况无疑更加糟糕:每一面玻璃幕墙都破裂粉碎、每一条走廊都撕扯坍塌、每一个房间都被战斗的余波碾为齑粉……曾经创造世界的女神冕下费尽心血收集到的宝贵的游戏机与卡带,自然也伴随着浩劫的降临,统统化为了残渣,印证了人的幻想有时候可以很强大,面对现实的辗轧时却如此软弱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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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老的古龙召来雷霆,单翼的羽人呼唤风暴,瞳生水晶的镜精灵掀动海啸,真理的贤者降下无数轮星光的炮击……数十个种族的神明共同围攻唯一的敌人,值得他们放下心中骄傲、苟且聚众的理由只有一个。
“为何反叛?”天蒂斯冷冷道,无视了脸颊上一道艳丽的伤口,明明是被围攻的那个人,气势却更加咄咄逼人:“舍弃尊贵无上的冕下赐予尔等的荣光,又是为了得到什么?”
“为了我们应得的事物。”虚界龙神尼格弗莱姆回道。
天蒂斯笑得更加冷酷:“那些不属于你们的力量?”
“力量既是馈赠,便没有归属,只有斗争与否的区别。”
尼格弗莱姆的身体上,每一道过去的伤口,都在龙鳞下泛着苍老而坚韧的血光,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世间的所有生灵都在同样的欲念中挣扎沉沦,这同时也是最本质的追求。植物扩张自己的根系而汲取更多的养分,哪怕因此夺走同类的生机,一棵参天巨树的成长同时伴随着无数草木的枯萎;野兽磨砺自己的爪牙以狩捕更强的猎物,哪怕因此夺走他人的生命,一头千年魔兽的脚下往往踩着数千数万具腐朽的骨骸……生灵的天性便是争斗,因争斗而促进自我的进化,因进化而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因力量而在争斗中占据绝对的主导,直至将所有生灵都垒成台阶,堆砌自己通往至强的道路。我们追溯自己诞生的意义,因此不择手段是允许的事情,倒不如说从来没有不择手段的说法,那些爪牙的争斗或对同类的排斥原本就在我们的记忆之中传承,是万世不易的本能,像婴儿会本能地独占母亲的宠爱,于是你们说他是贪婪、自私、残暴、独裁的,这又合理吗?”
“当生灵产生了无谓的骄傲时,他们所谓的骄傲便是放弃自己争斗的本能,学会谦让、谨慎、审视与判断,这种多余的情绪阻碍了他们的进化,让他们逐渐弱小,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