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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层压得更低了,被风驱赶着往下坠落,天空灰得有些空旷,山与草木与大地都笼罩在一股阴沉沉的氛围之中,分明才下午三点,整个格林德沃原野却仿佛提前入夜,能见度十分有限。布兰迪独自待在马厩里,望着因无人点灯而陷入昏暗的庄园,漂亮的冰蓝色眼眸中逐渐浮现出一种人性化的回忆色彩。
格林德沃原野很少见如此糟糕的天气,何况是在夏末流金的九月,在它不算漫长的记忆中,或许只有那位笑起来很温柔的女子逝世时才出现过。布兰迪对她的印象很深刻,不仅是因为那个女人经常在附近的球场内教导年幼的女孩打球,同时也是因为,她逝世之后,布兰迪有很长一段时间未曾在挚爱的伙伴身上看到笑容,如果用它所能理解的人类的时间来计算的话,大概是……三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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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对于人类来说,三年也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个三年呢?布兰迪为此曾陷入深深的恐慌,担忧那个从小陪伴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孩将永远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实际上那不是任何有形之物,亦不是亲情与友情,而是她与外界共情的能力,如果一个人失去了笑容的话,同时也会失去悲伤吧?那样的人与朽木或顽石没什么区别。
可她只是一匹马而已,无法言语,更无法传达自己的心情。实际上就算她不是马,或许情况也不会有丝毫改变,因为女孩的问题并不是旁人简单的两三句话安慰就可以解决的,除了她自己以外,没有谁掌握着那把心灵房间的钥匙,于是布兰迪只能默默等待,期盼情况会有好转的一日。
后来,不仅女孩的母亲走了,连她的父亲也在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悄无声息离去,没有留下一句道别的话。布兰迪本以为这件事会让女孩的心更加封闭,然而那天之后,她却在女孩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容,一下子仿佛她又变回了过去那副乐观开朗的模样,对谁都温和有礼貌,从不曾有过孤独和冷漠的时刻。
布兰迪不明白,为何同样是至亲之人的离去,带来的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结果,人类的感情似乎太过复杂,不是一匹马可以理解的。
她只需要知道,自己会一直陪伴在那个女孩身边就够了。
像从前一样亲昵地依偎在一起、像从前一样快乐地在马场上奔跑、像从前一样感受风迎面而来的惬意……就算要她披上沉重的铠甲,与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恐怖魔物战斗,也没有任何关系,倒不如说,那正是她所期待的。
自遥远的时代,先祖追随那位年轻的骑士离开洛瑟山脉的时候开始,在战场上与自己的骑士光荣生死,便是太阳雪一族的使命与宿命。从没有人告诉布兰迪这些事情,但她早已从宿世传承的记忆中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我会陪着你的,希诺。
一直陪着你。
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嘛……
……
“布兰迪?布兰迪!”
几声呼唤,将出神中的马儿唤了回来,她一回神才发现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孩就站在自己面前,正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她高了好多,头发还是像自己的毛发一样雪白,只是马尾儿已经长得拖在了地上,俏生生地立在那里,就像刚从画卷里走出来一样。
时间过得好快,布兰迪忍不住这么想,然后将脑袋靠过去,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蓬松的鬃毛挠得少女痒丝丝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啦好啦,布兰迪,明明一开始没有发现我过来的,现在又这么爱撒娇,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咴律!”布兰迪叫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埋怨与高兴。
希诺又陪布兰迪玩了一会儿后,打开马厩的门将它牵出,轻声道:“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那件事吗,布兰迪,今天我们该去把它给了结了。那恐怕会是个很强大的敌人,你害怕吗?”
“咴律律!”布兰迪用一声坚定的嘶鸣作为回答。
“好马儿,让我们一起并肩作战吧。”
希诺拍了拍她的脖子,随后双手按住马背上的鞍座,轻轻用力,竟在没有马凳辅助的情况下原地一跃,翻身上了马背,稳稳当当地骑在了布兰迪身上。与她早已心意相通的爱马并未因此惊慌,轻易地承受住她的重量后,铁裹的马掌在石质地面上敲击了几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希诺抓住缰绳,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道:“我们走,布兰迪!”
布兰迪长嘶一声,迈步冲出了马厩,来到了夏多利庄园宽阔的林荫大道上。她早被希诺的一番话语说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就与自己的骑士一同面对强敌,战胜对方后共同分享胜利的荣光,此时面对这毫无阻拦的笔直大道,更是按捺不住自己内心冲锋陷阵的渴望,毫不犹豫便要加速,向伙伴证明自己那颗火热的心脏……
然后就被希诺拉住了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