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蒂西亚问道:“没有吗?”
梅蒂恩一脸郁闷:“没有。”
太可恶了,林格怎么能这么狠心呢?说不关心就不关心,连偷偷摸摸过来看两眼都不愿意,难道天心教堂在他的心目中,真的就只占据了那么一丁点的位置吗?
唉。
粉发小女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觉得即便是身为妹妹的自己,也有点看不透他了。然后她又抬起头,怔怔地凝视着湛青色的天穹,看见无尽洁白的云朵从翡翠色的眼底飞速掠过,脑中情不自禁地想到:如果林格此刻不在天心教堂,那么,他会在哪里呢?
……
但实际上,林格哪里都不在,他就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睡觉而已,同时,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关于过去的梦。
在梦中,他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还与杨科先生以及梅蒂恩一起生活在天心教堂的时期。后院的白城梧桐刚栽下去不久,教堂的窗台与角落尚没有积蓄日久的尘埃,唯有祭坛上的女神雕像圣洁如初,仿佛自落成之初从未经受过岁月的消磨。
对于年轻人来说,那是记忆中最温馨的一段时光,虽然因为要经营教堂的缘故,日子过得不甚宽裕,但一个安稳的栖身之处与一种不需要担忧明天的面包从何而来的生活体验,相较从前的流浪生活已显得弥足珍贵。
他的养父是个性情温和、博学睿智的人,在耳濡目染中教导他的种种道理,帮助这个少年洗去了流浪时养成的戾气;他的妹妹则乖巧懂事,虽然很笨拙,但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家人;同一条街道的居民们起初对这些突然闯入生活的外来者报以冷漠和警惕的视线,但很快便被杨科先生的真诚所打动,渐渐将他们视为社区中不可缺少的一员,并且也逐渐习惯了天心教堂的存在,即便不是在分发面包与牛奶的七天礼上,偶尔也会主动来到教堂,向女神献上并不虔诚但也足够真挚的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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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还不懂得何为信仰的少年,就在这样的环境中一点一点地成长起来了,他比所有人都明白这种生活的宝贵,因此无论何时都竭尽全力地去对待它,尽管有时会过于用力,以至于走错了方向。比如他曾对自己的养父说,如果需要的话,未来可以由自己来继承他的理想与心愿,却被他摇头,微笑着拒绝了。
不要只为回应他人的期待而生,应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当时的他,是这么说的:唯一的要求是,不要伤害别人,也不要伤害自己。
年轻人牢牢地记住了这句话,直到他从教会的国立学校毕业、前往林威尔大学就读历史系、毅然决定离开大学返回天心教堂、操持完养父的葬礼后继承了驻堂牧师的职务……一直都不曾忘记。
但他记得的,又是否真的做到了呢?
年轻人缓缓睁开眼睛,略显空洞的金色眼眸中容纳了一方暗淡的天花板,木质纹理在多年的雨蚀虫蛀后早已斑驳不堪,纵然主人用心地修缮过,也无法掩盖它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苍老与陈旧。
其实他偶尔会想,如果当时的生活持续下去,自己的未来,又将是什么模样呢?
但思考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所以他缓缓起身,抬头看向窗户的位置,窗边静静地站着一个灰色头发的少女,她正在欣赏云鲸空岛的黄昏,壮丽的晚霞将云海染成了一片橘红色,仿佛盛夏季节的火烧云,一大群飞鸟正掠过遥远的天际线,其中有一只似乎落在了后面,越飞越慢,以至于彻底脱离了队伍。但前面的伙伴没有等它,而是自顾自地向前飞去,渐渐消失在了余晖染红的尽头。那被抛弃了的鸟儿在原地盘旋了几圈,凄厉哀婉的鸣叫声像乌鸦又像夜枭,最终被迫降低了自己的高度,俯身落在了恰好经过的空岛上。
所以,对于那些被抛弃的鸟儿来说,这座云鲸空岛便是走投无路时的选择吗?宁愿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面对从不认识的面孔,也想要让自己有一个栖身之地,因为那对于孤独的灵魂来说,总是最重要的。
少女收回目光,扭头看了床上的年轻人一眼,语气毫无起伏:“恭喜你终于醒过来了。”
“林格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