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林格,那眼神中有种说不分明的冷澹,非要说的话,她不是因为林格的问题触怒了自己,因此才变得冷澹,而是因他的话想到了其他的事情,比如理想、牺牲以及伟大的事业等。
她澹澹道:“是的。”
“加入魔女结社,就意味着你认同了我们的事业,愿意与我们走在同样的道路上。基于此,我们不可能因个人的好恶便将你排除在外、或使你置身事外。于是,我们用兵刃所造过的杀戮你会再造,我们的双手所染过的鲜血你会再染,唯有如此,我们才能认可你,称你为志同道合的伙伴。”
绯耳停顿了一下,又道:“当然,我也可以将你安排到非前线作战部门的岗位,使你不必亲手夺走他人的生命,但这太虚伪了,无法改变你仍在为我们的事业添砖加瓦的事实,而铸造伟业的先决条件必是牺牲与鲜血。当战争发生时,那些为前线输送物资的后勤人员便不算参与战争吗?当你的子弹贯穿敌人的胸膛时,那些制造了武器与弹药的工人们会说自己与战争毫无关系吗?每个人的手上都必须染血,只是或多或少的问题。你不妨问问狄更斯和克里斯蒂安,他们都是负责管理教廷内部事务的文职人员,很少踏上战场,更从未亲身参与战斗,但这次针对白银之月与其他沼泽异类的计划却是由他们一手制定的,从提出到执行的每一个步骤他们都参与了。所以,你们会觉得自己只是个幕后的策划者,此刻那些在泥水里挣扎着死去的灵魂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吗?”
最后那句话显然是对身旁的两位哲人说的,狄更斯平静地笑了笑:“我从不会否认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实际上,我正是通过这种方式才能确定自己正在前行,而非待在原地一事无成。”
克里斯蒂安没有回答,但她弧线优美的下巴很小幅度地动了一下,表示赞同。
“正是如此。所以,你若要加入我们,就该拥有这样的觉悟——”
绯耳的嘴角略微向上勾勒,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只是那笑意显得有些冷酷和残忍:“为了我们的事业,必将敌人追逐至世界的边际,夺走他们的生命、敲碎他们的骨骼、烧干他们的血液……唯有如此,方能成就我们理想中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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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格沉默了一下,忽然道:“其实有一件事,我始终很不理解。”
“哦?”绯耳语调上扬:“什么事?”
“你口口声声说的伟大的事业究竟是指什么?为什么它只能通过战斗和杀戮去完成?”林格的视线从周围的敌人身上缓缓扫过,看见他们身上配装的冰冷的魔导武器在黑暗的夜里闪烁着银白色的光泽,犹如月华所铸的兵刃,远方还可听见炮火的轰鸣,流星的光织成巨网,在幽蓝色晶壁构筑的天穹堡垒下尽情闪烁,宣泄力量与恐怖。他看见这一切,也听见这一切,因此更感到疑惑:“我是学历史的,所以并不否认战争确实是征服的绝佳手段,历史上有很多伟大的帝国或民族,起初都是通过战争实现了统一,最终才变得强大,其典型代表便是我们脚下站立的这块土地,曾在圣君尼奥的引领下对八十八个民族与城邦完成了征服与融合的墨托许帝国,它的光辉举世可见,连陆间海都一度并为帝国的内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墨托许帝国的疆域之广,在人类文明史上位居前三。”
“但是——”
他话锋一转:“我从不认为,战争是唯一的手段,它只是其中一个先决条件而已。同样的道理,一项伟大的事业从来不是征服的过程,而是演变的过程,武力可以成为征服的基石,却无法替代演变的工具。奈薇儿小姐,当年圣君尼奥建立了墨托许帝国后,曾对帝国境内的人类赶尽杀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