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历史,中央剧院在广场大街的一众古老建筑之中难以排上名号,但正如罗谢尔所言,这是一座有着光荣传统的剧院。它所拥有的或承载的荣誉,是值得在这半朽的地板与天花板间萦绕骄傲之声的事物。
在煤油灯的暗光中,沿着走廊前进,隐约可以听见戏剧演员抑扬顿挫的唱词声,舞台上似乎正在演出剧目,难怪一路上见不着什么人影,大概都去观摩精彩的演出了吧。
很巧的是,林格和圣夏莉雅追逐的线,恰好也通往舞台的方向。它穿过阴暗的走廊后,在一处拐角截断,然后神奇地失去了踪迹。两人同时抬起头,眼中所见是一大排黑压压的人头,却安静得犹如午夜的潮汐,只听得到呼吸时的潮涌;还有用蜡烛、原油灯、火炬与吊灯烘托起来的灯光布景,就像潮涌下浮游水母们所散发的明亮的辉光一般,吸引了不请自来者的注意力。
林格瞬间意识到,他们闯入了正在演出剧目的剧院正厅,此时就在观众席的最后方。庆幸的是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吸引了工作人员——或是正全情投注于戏剧表演的观众们的注意。若是如此,恐怕就不止是补票那么简单了。
罗斯廷人在剧院扞卫“艺术”与“城市传统”的历史,仅次于他们与这片土地和睦相处的历史。
环形的剧场内,只有演员的唱词声在回荡,他作剑士的打扮,身上有伤痕与血迹;台上的布景则是晦暗压抑的黑森林,充斥着死亡与绝望的味道。但演员脸上的表情却是希望而光明的,他手持佩剑,指向天空悬挂的太阳,每一个激情四射的音节吐出口中,都与幕后乐团演奏的昂扬而又冲动的曲调吻合,形成了重叠空旷的回声,推动台下观众的情绪一波一波地涌向最激荡的高潮。
所以其实林格并不用担心自己发出的声响会惊扰观众,因为当戏剧开幕时,剧院内就只剩下了这一个热情澎湃的声音。
圣夏莉雅靠近了两步,轻声问道:“他们在演什么?”
这时,台上的男演员恰好转身,面朝观众席的方向,用丰富的肢体动作与深厚的台词功底,将剧情和乐曲一并推向了最高潮的地方——
“噢、你瞧这片大地、它是多么不幸?这些在雨里潮湿的泥土会脏污我的衣物,那些淹死在洪水里的尸体会腐烂发臭,孤独的花朵这样开放最终也不过是凋谢腐烂根茎,青翠枝叶经历风吹雨打后染上枯黄……这尘世间的一切的确如我们想象的那样充满悲剧而令人感伤,但我依然如此热爱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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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沾湿了泥土的衣物便拥有了活在人间的重量、腐烂发臭的尸体轮回成为下一个生命;孤独凋谢的根茎上又开出了新的花朵,枯黄的叶子飘落便意味着春天即将到来。愚昧的人总畏惧险恶的幻象,只有心怀希望之人才能看到想要的未来。”
“啊、诺克图斯、你这晦暗得如同深海一样的诺克图斯,你现在看得到我吗?我可惜日月的光照不到深海的底,因而你也无从听到我的声音。你这些温柔的风、这些娇嫩的花,像悄悄话一样告诉我吧,我是否已是胜利的了?”
他作侧耳倾听状,隐藏在帷幕后的乐团便齐声合唱,模彷微风的呢喃与花儿的轻语,告诉他:“是啊、我最亲爱的最正义的最伟大的勇罗许,你已取得了令我们骄傲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