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不算是某种折中呢?
李完差点气个仰倒。
这种事情也能“幸好”???
李完是自己半个门生,宁燕作为师长有义务提点,只是说得太清楚又有插手他人家务事的嫌疑,她只能含蓄暗示李完近期可以在家静养,先解决家中纷扰再去上值点卯。
李完这样都体悟不到,那也没辙。
显然,李完不是愚人。
宁侍中亲自让人将自己提出监牢,自然不是因为她李完多重要,也不可能是因为她沦陷敌营月余的遭遇而专程安抚她,她还没这个分量。有且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用她。
这是一件重要事情。
重要到让宁侍中亲自出面。
既然很重要,自然宜早不宜迟,不能拖。
宁侍中却又说让她宽心养伤,不用着急去府衙上值点卯——李完可不会蠢笨以为这是宁燕的关心体贴,她要是真这么想,也不可能是那一届中的佼佼者——她心中一阵翻滚,从蛛丝马迹中找出真正原因。一番思索,李完暗暗吐出一口浊气,宁侍中的暗示很明显了,要是自己还不识趣,那确实会让对方失望。
思及此,她脸上浮现几分无害笑容。
“宁相放心,下官会尽快处理好。”
“嗯,好好养伤。”
宁燕这句才是真正让她安心养伤的意思。
李完抬手虚抚宁燕留在她肩上的余温,如水眸光顷刻染上冷色。苗讷状似不经意:“十个庶民有九个不知府衙门口朝哪开,剩下那个也只知道本地官员姓什么,对王庭政令更是一问三不知。虽说咱也不在乎那些风流名声,但市井传扬多了还是不好听的。”
一层一层往下,每多一层,就多一个喜欢揣摩上意的,灵机一动往里面添加私货。
多少政令毁于传达失真?
政令是这么毁掉的,谣言是这么起来的。
相较于听不懂的官府政令,庶民对简单易懂的谣言,特别是下半身相关的黄谣更感兴趣。苗讷担心李完处理不好这件事情,任由父母亲族以及那户男方散播她的黄谣,届时庶民只知她李完早年在敌营的“风流遭遇”而不关心她究竟为民请命做了多少好事。
李完心中微暖:“我知道。”
她在官场的阅历可比苗讷多得多。
宜早不宜迟,李完运转文气让伤口快速消肿愈合,心态调整差不多,当天下午便回到了家中。父母生气不肯见她,她也不废话,让人给二老收拾东西,二老立马坐不住。
“逆女,你这是作甚?”
看着家丁婢女一件件往外搬他们的东西,李完父亲气得面色铁青,当即又要发怒。
“哦,王都不是养老的好地方,请父亲母亲回祖籍,那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
二老同时变了脸色。
父亲恼怒:“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李完打了个响指,门窗都被仆从关上。
此刻正值黄昏,门窗一关又不点烛火,院墙内光线一下子昏暗下来。李完的声音清晰传入他们耳中:“一家之主是指能养活一家老小的主君,所以——父亲,我才是那个一家之主。要是没有我,你还是乡下守着那点祖宅田产的老地主,十天半个月用猪油抹个嘴算是开荤,母亲腰疼也要趴在地上侍弄作物……”
“不孝女,你说什么浑话!”
他唾沫横飞,脖子粗红,青筋暴起。
像老宅被踩中尾巴的年迈老猫。
李完用言灵隔绝他的声音传出这扇院墙,声音冰冷又无情:“阿父,你的声音可以再大些,院墙之外不会有人听到,而你过了今日就该认清——你是因为血缘才从我这里获得一切,而不是因为‘父亲’这个头衔!你年轻力壮,我年幼稚嫩,我听你;你年迈体衰,而我年轻力壮,所以你听我,合情合理。”
“逆女!”
又是扬起的巴掌。
但这次被李完轻描淡写扣住了手腕。
任凭他如何用尽也无法撼动分毫。
这种近乎野性的纯粹力量压制让李完父亲憋红了脸,喘气如牛,眼眶布满血丝。二人仿佛较着劲儿,直到李完父亲耗尽力气,彻底落败,面色蒙上一层灰败。李完母亲在一旁吓得不敢上前,二人角力结束才哭着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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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逆女……”
李完父亲声音低落,不觉红了眼眶,蒙羞奇耻大辱。他也想不通女儿为何性情大变,却也从骨子里开始真正畏惧。年迈头狼对着年轻头狼垂下了尾巴,暗暗谦卑示弱。
看着他这副模样李完是有心软的,但她更清楚,若不一次性让二老吃个深刻教训,类似的事情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发生。二老跟族亲撮合她嫁出去,何尝不是对她的试探?
通过试探确认自己一家之主的威严尚在。
这种试探也不是一次性,而是每一次不安的时候就会习惯性试探,直到头狼真正年迈到不得不退下,才可能结束这种精神折磨。
母亲抹泪道:“你看不惯我俩老的,直说便是,这般羞辱你父亲是准备翻天吗?”
“我的仕途差点完了。”
母亲:“不是早完了吗?”
李完:“……”
她是真的不能怪二老不懂,但她可以告诉二老:“你女儿我在外有相好,要真是着急成婚,随便找哪个顺眼的不行?且不说我在敌营没什么,即便有什么,这都什么年头了,裙摆下面那点事能对我仕途有什么影响?真正影响我仕途的是造反忤逆贪污……”
当然,私生活不检点也会被御史台抓。
李完扪心自问,她也不算不检点。
又不是同时养几个面首,她只养一个啊。
就算被御史抓住捅出去,也算在正常谈情说爱范畴,御史还能趴她床底听床脚吗?
“可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