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聪忍俊不禁,同时松了口气,
“不错,像从老大嘴里说出来的话,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只剩下划拳、拼酒和胡闹了。”萧家将说着,目光扫向那满地狼籍。
萧聪扁扁嘴,自言自语道:
“看来昨天晚上很是失态啊……”
这句话萧家将虽然听得清楚,但很识相地没张嘴。
萧聪面色恢复如常,笑问道:
“你在萧家将里面排第几?”
“回族长的话,属下排二十三。”
“你跟他们好像不太一样啊,咱们两个应该是第一次说话吧。”萧聪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
“平常都是萧大回复族长的交代,我们这些人根本接不上话,而且他可能也不希望我们跟族长交谈,因为我们几个太随便了。”萧二十三语气中多了几分埋怨。
萧聪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
“我们?萧家将里面还有像你这样的?”
萧二十三于冰冷面具中裸露的眸子亮了几下,
“当然有,萧二十四他们几个比我还不像话呢,也就是因为在族长跟前不敢造次,族长没来之前,萧大根本就管不了他们几个。”
萧聪突然想到一个他一直忽略了的问题,于是问道:
“你今年几岁?”
萧十三毫不犹豫地回答说:
“十五岁。”
萧聪吃惊,
“你竟然才十五岁?这么小!”
萧十三不以为然道:
“最小的不是我,是萧二十七,他才十三岁,是我们这二十七个里面最小的,也是最皮的。”
回想之前的重重,萧聪心里油然升起一份震撼和感动,十三岁就有这般忠肝义胆以及杰出的应变能力,在这一点上,他自愧不如,另外,之前多次将这些十几岁的孩子置于险境,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心里便产生越加沉重愧疚,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萧二十三虽然年幼,但却十分懂事,此时察觉到萧聪的眼神变化,大抵上猜出了萧聪心里的想法,于是笑道:
“族长不要多想,自从获得父辈修为传承的那一天起,无论年龄几何,我们便要蜕变成一名真正的战士了,十三岁的萧家将经历生死之战,这在整个萧家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历代萧家将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随时待命,为族长出生入死,这是身为萧家将的担当,也是萧家将的荣耀,没什么可说的。”
萧聪因为那种同病相怜之感,不由得凄然一笑,
“算了,事情都这样了,我们都别无选择,不过,以后我绝不会再轻易把你们置于险境了。”
萧二十三闻言,连忙摆手,
“族长此事万万不可……”
萧聪不由分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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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你们虽然还叫我一声族长,但在我心里,我们并不是主仆关系,我们是朋友,你们年龄尚小,理应受到该有的保护。”
“族长此言差矣,不瞒您说,昨天晚上听你们讲起鸿翔的经历时,我的心里很受触动,他从一个乞丐走上修炼一途,天资逆天却对自己处处严苛,我们受到父辈的修为传承,跟他相比,其捷径之短,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我们这些人应该对自己提出更高的要求,这样,才能像鸿翔那样将以前欠下的都补上,若是如族长所说,因为年纪小而受到过分的保护,那无疑变成了檐下竹,终究成不了气候。”萧二十三的语气和眼神都染上了一层倔强,说的情真意切,字字铿锵,紧接着不忘跟上一句“还望族长成全我等。”说着冲萧聪郑重作揖一拜。
萧聪感觉自己心里有一团火焰被点燃,这一刻他感受到了眼前少年坚如磐石的决心,并仿佛看到了他光辉璀璨的未来,萧二十三这番话表达了他一贯秉承的那个最简单的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优胜劣汰,强者为尊,或许在别的时代,即使自己不够努力还有一些好的东西鞭策他们砥砺前行,但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代,那些好的东西完全是不存在的,跑不赢时代洪流,就只能被时代洪流所吞没,萧二十三说的没错,此时若是给他们刻意的保护,那他们就成了檐下竹,这不是在帮他们,而是在害他们!
萧聪深吸一口气,而后重重呼出,他将两只手重重攥在萧二十三那两根覆着冰冷软甲的胳膊上,沉声说道:
“你能有这般心志,我真的很高兴,我现在还不敢断言未来的你能取得怎样的成就,但我相信你不会被时代的洪流所吞没,而且我也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以后,有什么修炼上的需要尽管告诉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当仁不让,赶紧起来吧。”
萧二十三并没有直接站起来,而是头又往下沉了沉,语气愈加铿锵,道:
“多谢族长栽培!”
萧聪终于将萧二十三扶起来,笑道:
“回头跟他们几个说说,让他们以后都跟你一样,别一个个唯唯诺诺跟木偶一样,还有,若是他们修炼上有什么需要,也一定要告诉我,他们要是不好意思说,那就你替他们说,千万别客气,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办,算是给你的特殊任务,以后务必要多留意着点。”
萧二十三重重点头,
“族长交代的事情,属下一定办到。”
“嗯嗯。”萧聪又重重拍了拍萧二十三的胳膊,“这儿没事了,你值了半夜的班儿,趁还有些时间,赶紧去补一觉吧。”
“这个……”
“服从命令听指挥!”
“是,属下遵命!”
……
萧二十三已经离开,酣睡着人还未醒来,萧聪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而后又环视一遍地窖内的“景致”,还有几个萧家将盘膝坐在地窖的边缘处,想来应该是跟萧二十三一起值夜班的,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搞出太大的动静以免吵醒了星流云他们,这些人像死猪一样睡到这个时候,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昨晚灌下了大量美酒,还有那紧绷的神经这一次真的得到了完全的放松,这样的日子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少之又少,于是他朝萧家将们一一走过去,轻声道:
“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们守着了,去休息一会儿,以备不时之需。”
醒着的萧家将耳力惊人,自然知道萧聪跟萧二十三之间的全部对话,当即也不推辞,冲萧聪作揖行礼之后,便也跟着休息去了。
萧聪再次盘膝坐下,默然在静悄悄的地窖里,看着那一张张恬静而可爱的脸,不由得会心一笑,他仰起头,看着土黄色的窖顶,兴许是在惋惜不能出去做早课,但他已经有日子没做早课了,好像也不缺这一天两天的,他又低下头,从弥芥中取出之前收起来的两幅图,将他们铺在地上,悄无声息地钻研起来。
时间慢慢流逝,不知不觉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醒来。
在欧阳寻精神苏醒睁开眼的同时,萧聪便有所察觉,他钻研图纸虽然尽心尽意,但这并不妨碍他敏锐的灵识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态,只要周围有一点精神波动的变化,就会触到他用灵识结成的那张大网,而他就像是蛛网中间的那只蜘蛛,即使是在睡觉,只要蛛腿传来轻微的触感,他都会醒来。
睡眼惺忪的欧阳寻皱着眉头,看来也在忍受着昨晚饮酒过量而带来的痛苦,萧聪笑问道:
“醒了?”
欧阳寻梦游般点点头,用紧巴巴的喉咙回道:
“嗯嗯。”
然后就开始爬着向一边去拿水喝,一碗水咕噜噜下肚,还没吃早饭的他竟然打了个饱嗝,直到这时,他的声音才恢复正常,
“唉,大意了,昨天晚上有一道菜跟咱们喝的酒有点犯冲,我当时竟然没想到,不然今儿早上绝对不会这么难受,不行,得赶紧配点药,好让幽女醒来时好受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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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寻说着,自顾自从弥芥中取出几味药材和一只研钵还有一杆袖珍小称,头也不抬地在那儿忙活起来。
萧聪看着蓬头垢面一脸憔悴却聚精会神的欧阳寻,心里觉得好笑,不由得又扬起嘴角,以前都说星流云是个情种,但现在看,在用情这方面,欧阳寻比星流云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总是能够抓住生活中的微小细节,并做出体贴入微的反应,一个身高近十尺的魁梧汉子,也不知道怎么生出了这万般柔情,萧聪觉得这既好笑,又可爱,心中暗道:“这世上怕是很难再找到像欧阳寻这样的可心人了。”
欧阳寻醒来不久,星流云也坐起身子来慢慢张开手臂,这家伙伸着懒腰,嘴巴却也不闲着,咧咧埋怨道:
“小聪,你昨天请我们喝的酒是假的吧,怎么今天早上这么难受,我的个仙人呢,感觉头都快炸了。”
萧聪还没来得及说话,欧阳寻在那儿低着头瓮里嗡气道:
“酒还是好酒,只是菜肴中有一样儿跟我们喝的酒有点犯冲,你再等等,我的药马上就要配好了,保证药到病除。”
“那你赶紧的!”星流云牢骚道,语气中尽是不满。
欧阳寻微微叹了口气,小声嘟哝,
“要饭吃还嫌饭孬,可真是个人。”
其他人陆续醒来,都到欧阳寻这儿领了那药到病除的解药,别说,这药还真是有奇效,以水送服后不到半盏茶,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不过这般效果距离星流云想象的似乎还是有点差距,所以这家伙吃人不怕嘴短,还在那儿碎嘴,
“吹着牛皮说什么药到病除,根本就没那么快嘛。”
对于星流云这样不要脸的贱人,欧阳寻连自白都懒得张嘴了。
服下欧阳寻的灵丹妙药,众人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这明显的变化不仅仅是跟服药之前的他们相比,与宴会之前的他们相比,也是判若两人,精神气儿饱满了,整张脸也舒松了,那一次次笑容也变得更加自信和有力量了。
现在萧聪终于肯定,自己昨天晚上真没白张罗,这一番苦心下的,值!
地窖中的一切又回到原来的节奏,只是气氛较之前安定了许多,比如冥乌族兄弟,虽然以他们的见地真的够不到能解决当前困局的境界,但他们还是在像其他人一样绞尽脑汁地尽力去想,至于鸿翔、欧阳寻等聪明之流,自然更是义不容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