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一个稍大些的房间,吕布一行人端正跪坐,看着一道道菜被摆到了桌子上。炖鸡、煎鱼、烤羊肉,还有各种的精致炒菜,以及凉菜。呼吸间萦绕着食物的香气,令人食欲大动。
吕布自倒了酒,看着新奇的食物,也是忍不住的口中生津。这年月的吃食本就匮乏,即便他在高位,吃喝不愁,也是顿顿食肉,但这时候的烹饪方式还是太过单调,有几分好味道,但绝对没有现在这么香。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辽东的烹饪方式随着贸易交流,已经带去了大汉各地。小地主家里都有一口大铁锅煎炒烹炸,辽东的调味料也是一桩交易额颇大的大生意。
但是相对而言,外面的厨子对比大汉第一个开始煎炒烹炸等新式烹饪方式的胖厨子来说,实在有些不够看。
将军府的胖厨子于烹饪,已经算是玩出了花。做了这么多年,即便王言遍尝天下美食的挑剔,即便现在仍旧缺了很多调味料,也挑不出胖厨子的毛病。人家确实有天赋,如今做的最好的小鸡炖蘑菇,杀猪菜,煨熊掌,炖锦鸡,飞龙汤还有各种海鲜等等一系列的菜都已经臻至化境,随便做个菜,起步都是四级往上的水平。
自己没事儿就研究各种调味料,研究食材搭配不说,还跟医学研究食补方法,研究怎么吃健康。有关健康这一点,绝对是超越时代的。在一个只有少部分人能吃饱,更少部分人能吃好的时代,研究怎么吃才健康……
从一桌子的美味之中醒来,吕布稳定心神,对着上首的王大将军拱手恭维:“尝闻明公治下物产丰盈,吃食精美,美味绝伦,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吕布是莽了些,但不代表不会说一些恭维的话,因为他不是一个有立场的人,不是一个有坚持的人。或者反过来说,有立场、有坚持的人,在这世界仍旧要违心的活着,面对着很多的不得已,遑论吕布呢?
被曹操抓到的时候,上来就整了一句‘明公瘦了’,跪舔的姿态摆的很端正,吕布是能屈能伸的。
王言笑呵呵的摆了摆手:“奉先过于客套,吾治下物产丰盈不假,然则终究不能普惠天下。今日吃食,亦只有少数人可以享受。吾治下之民二百七十万,何时民皆能如此,何时才是真丰盈,任重道远啊。”
“明公高义。”
“唤吾将军便可,麾下人皆如此称呼。”王言笑呵呵的举起了酒觞,“今日得诸君相助,实乃幸事,诸君,饮甚。”
众人都是恭敬的举起酒杯,跟着王言一起喝了一杯,都是果酒饮料,虽然度数可能确实高一些,但还是饮料。
喝过了酒,随着王言开始动筷,邀请大家吃好喝好,并率先十分不文雅的吃起来,吕布及一干手下也不再拘束,放开了吃喝。
都是大肚汉,一桌子八个菜,有荤有素还有汤,竟是都吃完了。这就是武将,一顿能下很多,也能坚持住好几天吃的很少,都是身体天赋。
吃吃喝喝之时,王大将军也没忘了维护气氛,大家嘻嘻哈哈,聊的还是十分痛快的。
自古以来的规矩,吃饭的时候不说正经事儿,非得到吃完了才入正题。王言也没免俗,当然主要因为这是午饭的时间见面,他不想坏了这些人的胃口,浪费食物是可耻的。若是寻常时候,他也就直接明说了。
吃饱喝足,撤了桌,上了茶水解腻消食。
王言喝了口茶水,茶叶这时候已经是人们常喝的东西了,只不过还没有炒茶,就是正常的晾晒。喝法跟唐宋之时大差不差,都跟做菜似的。他喝的茶叶,一开始是采的野山茶,再之后是因为商贸推广了炒茶方法,有豪族在川渝等地弄了原本的贡茶炒制,而后行商贩卖至此,还是比较受欢迎的。
“吾治下规矩,汝等于雁门处应有初步了解。吾之麾下,不论军将、官吏,皆从基层简拔而来。吾麾下有五名大将,黄忠、赵云、廖化、周仓、太史慈,此五人皆从小卒而始。汝等皆为大将,然吾治下法度不同,汝等新来,若欲从军,必从小卒始。
汝等皆能征善战之辈,纵为军中小卒,不日亦可升任军官,统兵作战。若厌倦纷争,不欲从军,汝等皆识字明礼,做一亭长亦可。甚至不慕权力,甘于躬耕也可,吾当与汝分地安家。
奉先,文远,诸君,以为如何啊?”
吕布没有说话,其他人都看着吕布,这一点先前郭嘉可没跟他们说。毕竟说了之后,人跑了怎么办。
当然即使在雁门,吕布这些人也跑不了。但还是不保险,郭嘉自身也容易有危险,所以提都没提。其实王言这边的规矩,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包括吕布自己也知道。
这是因为在士子那边,有不少很有能耐的人,但他们也都被送去当了亭长。由此使得人们关注到了这一点,经由贸易行商的这些人传递出去,这才为人所知。
吕布知道,但其实他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一点。因为他曾经取得的巅峰成就是在那的,他的战斗力也是无双的,他就不认为来到了没有豪族投资的王大反贼这里,会受不到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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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王言现在说出了要把他们安排去做小兵,吕布就有些挂不住脸了,看着王言笑呵呵的和善样子,看着手下们的样子,再想想他自己。
他默默的握着茶杯,指节泛白,那是用力的表现。
王言不动声色,看的饶有趣味。
张辽不是莽夫,是个明事理的,看着场中情形,他拱了拱手,恭敬的说道:“大将军,我等为小卒应当,皆无怨言,然我主乃当世猛将,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轻而易举,且于汉室得拜奋威将军,假节,仪比三司,进封温侯。使我主为军中小卒,未免大材小用,小觑我主之能矣。”
吕布喝茶,不发表意见。
“文远此言差矣,既来投我,尔等之主便是我。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王言笑看着张辽,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随即转头看向已经变了脸色的吕布。
“奉先,大丈夫立世,当放眼未来,旧事已矣,何必怀恋于过往之辉煌?使尔等为军中小卒,皆因我之规矩不同汉室,使尔等自最基层学习,如此方能知我法度。我之军士,皆金贵之人,尔等不明法度,不恤军力,若使尔等为将领兵,使我儿郎枉死,我何能安?
奉先起于并州,麾下并州军数万,今日投我,不过残军百人而已。人生在世,贵在自知。辉煌已过,当吸收教训。尔等皆勇武莽夫,当今乱世,诸侯群起,勇力可逞一时,可逞一世乎?
我当知奉先勇武,天下无双,却如何失了长安,领残军北上投我?将帅之道,存乎一心。以奉先今日之能,领五千军便是极限,且不可重任远突,否则必连累军士。汝有勇力,更有赤兔宝马一日千里,可逃出生天,然我之军士何能逃脱?”
王言的话毫不留情,不仅揭伤疤,还指出了吕布就是莽夫,没有统领大军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