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儿子的侍从。”诺曼爵士提醒,“你们怎么会不知道他的下落?”
你该庆幸我不知道,否则他肯定是死了。“当年我儿子才十几岁,没那么关心侍从的去处。”特蕾西回答,“萨斯杰只是私生子。”
“这私生子本该有其他用处,白白死掉才是浪费!必须找到他。”
公爵只觉怒火上涌。他不姓兰科斯特,他只是个没娘的野种。这东西的用处就是在阴沟里腐烂,而你们竟指望他登大雅之堂。“兰科斯特家族是没其他男人了吗,非找个贱种不可?”
“这是不同的。”诺曼爵士察觉到她的情绪,他叹了口气。“萨斯杰受你资助啊,好夫人,他还是加文·兰科斯特的儿子。倘若我们承认这私生子的正统,他就会全心全意忠于我们,忠于你女儿。这于王国有利。至于冰地领的兰科斯特……那里穷山恶水,人也不值得信任。他们需要文明人的教化。在此之前,不能将丹尔菲恩殿下托付给这些人。”
“是吗?恐怕萨斯杰也不是你要找的人。我救过他,还教他读书识字,让他做我儿子的侍从,这是他本不配得到的荣誉。可他逃走了!那白眼狼根本不会领情。”
“等我们找到这小子,会向他说明情况的。若他不合适,我们再为丹尔菲恩伯爵谋划新的结婚对象。她年纪还轻,美丽丰饶,和当年的女王陛下一样呢。”诺曼爵士保证。
新的结婚对象。这话刺痛了她。特蕾西从没有这么想见识宫廷首席法师的能耐。高环之间也有差距,你再敢提起这回事,我就让你去和弗莱维娅的丈夫们作伴。
往事令她睡意全无。褐茶冷了,被公爵随手倒掉。想到早上例行举办的朝会,她只得将回信的事推迟到下午。丹尔菲恩要粮食和武力支援,前者还算有用,后者则是纯粹的愚蠢。猎魔运动持续了近三年,特蕾西自然知道敌人的底细,明白伊士曼的任何军团在对方面前都只是玩笑。无名者,七支点……
她已经见过了使节,知晓他们口中的“拜恩帝国”是何等模样。伊士曼是凡人的国度,与神秘组织有本质区别,而称得上其对手的秩序支点……联军的防线支撑了两年便告瓦解,苍穹之塔火速封闭,把名义上的属国弃之不顾。算了,他们之前也没起过什么作用。伊士曼朝堂上下,没人对高塔占星师抱有过期望。
谁也帮不了她,公爵心想,冰地领的陷落是迟早的事,也许已经发生了,只是消息被秘密结社封锁,没有传到北边来。丹尔菲恩只有投降才能活下来,但想必人们会在朝堂上指指点点,唾弃她的软弱和背叛吧。特蕾西转念一想,若是加文伯爵统治着冰地领,他一定会以死相拼,然后被恶魔杀掉,连带治下子民遭殃。不论王党怎么抨击,冰地领人理应爱戴我女儿。
她边想边拆开第二封信。
几小时后,天色已明,龙穴堡在晨光里苏醒,只有女王还在睡梦之中。小公主菲洛莉丝在侍女的陪伴下来到女王卧室。她穿得像头小熊,想要母亲允许她去校场观看比武。特蕾西没让她们进屋。“陛下总是失眠,我好容易才哄她睡着呢。”
“妈妈睡觉也要别人哄?”菲洛莉丝口齿不清地问。
“陛下是你妈妈,也是我妹妹。姐姐就该哄妹妹睡觉的。”特蕾西微笑着亲吻孩子的额头,“去校场看表演吧,殿下。”她站起身。“今日谁负责公主的安全?”
“是库鲁斯爵士,夫人。”侍女艾杜纱回答。
诺曼的学徒,他算什么爵士?“让德塔爵士同去,噢,再叫上我儿子。”特蕾西这次来王都没带上阿瓦,巴彻勒便懒得主动上门。是该给他找点事情做了,免得他真成了酒桶。
艾杜尔带着公主离开,新的麻烦又找来。格洛尼翁家族的继承人是位青春少女,她是伊斯本爵士的侄女,也是六指堡洪灾后活下来的唯一后裔。伊斯特尔已向这位流水之庭的继承者求婚,以便让塔尔博特王族接收她的封地。他们的婚礼尚未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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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特。”公爵维持着面对公主时的笑容,“你的身体恢复得怎样?”
贵族少女差点蹦起来。她总是惊恐又羞怯,对周遭的风吹草动全无预料。“我……我好全了,夫人。我来向女王陛下……”
“陛下在休息。我侄子呢,怎么没与你一起?”
珍妮特垂下头:“他去王家园林狩猎了。”
哼,想必他会猎到新的鸟儿,大概率是提密尔家的姑娘。特蕾西对这帮想嫁给王子,接着成为王后的年轻女孩无甚好感,古露兹·提密尔的确比珍妮特健康,好歹不会被风一吹就倒。但要是做老婆,珍妮特是更好的选择……就像当年沃森二世娶了弗莱维娅。不过无论如何,王子既然订了婚,就不该抛下未婚妻去找情人。
“菲洛莉丝殿下去校场观看比剑,你也去瞧瞧吧。”特蕾西指示,“王子殿下十分宠爱妹妹,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的游戏结束后,总是独自去看望她。到时候,你把这对兄妹带回来。”
少女感激地抬起头,又垂下去。“是,夫人。”她匆匆跑走了。
若朝堂上的诸侯官员能像珍妮特一样就好了,弗莱维娅很适合统治他们。公爵不禁思忖。这将是女王的王国,而非王党,再没人敢把王后卖给敌人。但特蕾西心里清楚,没有王党,早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伊士曼就会毁灭。
她不得不去见劳伦斯·诺曼爵士。
王国会议来了许多新面孔。自从佩顿·福里斯特死后,飞鹰城的提温公爵变得沉默了许多,因为再没人应和他的嚣张姿态了。但今日不同以往,特蕾西看见了儿子巴彻勒,还有坐他对面,与财务大臣奥利相谈甚欢的新任总主教。他看起来比前任年轻,实际却更老,神秘度延长了他的寿命。寂静学派真是一刻也等不及在我们当中安插间谍了。
新任总主教维尔贡·托斯林来自遥远的莫尼-安托罗斯,是盖亚教会的神学派修士。他来伊士曼不过几日,大家已发觉这是个会说话的立牌,教会中人不怎么听他调遣。事实上,如今说话能在盖亚教会中有效力的人物唯有教皇派的修士。维尔贡既是修士又是巫师,他的作用只是将伊士曼的消息传递给寂静学派。
诺曼爵士来得最晚,手握一支记录笔。特蕾西打量这位王党的代表人物,他胸口佩戴着首席法师勋章、侦测站记录员羽笔链章和渡鸦一等荣誉奖章,以及象征首相权力的银龙别针。华而不实啊,诺曼。她决定为他得到新的表彰,能够传给后人的家族纹章。
王公贵族的议题并没有更高贵,人们讨论着收成、贸易、婚姻和战争,为一条小溪的归属争吵得面红耳赤,多次有人说到冰地领,但没人提起拜恩。诺曼没有参与讨论,只是不停地调整着计票器的魔纹,光点聚合又散落,犹如萤火虫飞舞。
“我这里有一则新消息。”西境公爵提温没有亲自到场,他的影像不时模糊,一副信号传输中断的低劣质感。这已是伊士曼难得的神秘物品,大部分贵族从未见过“录影”,梅塞托里家族以财富闻名,从七支点手中淘来宝贝……假如特蕾西没见识过守誓者联盟的炼金技艺的话,她也会警惕的。
“喂?听见没有?”提温公爵等了几秒钟,再度开口:“延迟……好的,我这里有回音了……诸位,是来自北方的情报:热土丘陵的部族长,葛隆·忒米,昨天夜……因病……离世。”
大部分人没听过这名字。“部族长是什么?”
“王国靠近北方帝国的土地受部族统治,部族长相当于伯爵,尽管当地人不怎么认可正常的称谓。”诺曼爵士解释。他回到话题:“我很遗憾,忒米伯爵的离世是王国的损失。他和普林部族是我们抵抗布列斯人的防线,愿他的继任者能够承接重任。”
连他也不了解普林。“葛隆·忒米只有四个养子,分别来自他的封臣……来自不同部族,他的私生子多如天上繁星,个个都没有继承权。”特蕾西告诉他们,“热土丘陵现在是群龙无首。”
“什么情况?”诺曼爵士问,“我从没发现,王国之中需要忧心后嗣的诸侯竟有这么多。”
“他本来有一儿一女,都是正妻所出,但女儿嫁去了邻国,给布列斯人当走狗。儿子在第一次猎魔运动时参战,后来发了疯,上吊死了。”
诺曼爵士皱眉。“这得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葛隆没再有孩子?”
“葛隆年事已高,没能力造新的小人啦。”提温窃笑。他的信号连贯了一些。“儿子结了婚,也有一对儿女,但男孩在亲爹发疯时给被他给打死了。”
诺曼厌恶地皱眉。“女孩呢?”
“这姑娘今年十岁,是个脑子发育障碍的痴呆,根据描述,可怜的孩子是摔下了台阶。想必这也是她爹干的好事——人们说葛隆之子被幽灵附体了。”西境公爵一耸肩,“总之,我不认为这孩子能接替祖父的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