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我有这个义务似的。尤利尔心想。好在除去羊皮卷,仍有许多细节可以作证。“边走边说罢。噢,不能再去后门,很可能有人假冒泽佩,在那里布置人手。”那张皮似乎被某种神秘力量笼罩,教人不想触碰。学徒用剑挑起,仔细观察。活生生的人不可能被火一烧只剩张皮,那时在医院……
“圣门也不行。”夜焰提醒,“若萨斯贝·布伦肯求见国王,只会走那条路。”
“我们最好先藏起来。”尤利尔也同意。
他们就近钻进了一栋建筑,才发现这里竟然是间教堂。看来瑞恩说的王宫中存在教堂之事并非传言。尤利尔一见到盖亚的圣像,心里顿时充满抗拒。
但这里不只有盖亚。他很快看到露西亚,以及一座环绕星辰的陌生的男性凋像。她不同于两位女神,珍珠镶嵌的童孔中蕴含着超凡脱俗的神性之光,却并无半点慈悲的色彩。事实上,她的目光在人世间毫无焦点。
“盖亚和奥托。”夜焰颇感惊奇。
“三神教堂。”尤利尔收回目光,原来男性神像属于命运之神。三神同处一室的教派,只有奥雷尼亚的水银圣堂。看来这里仍旧处处体现着先民的时代风貌。“你没来过这儿,阁下?”
“没有。除了圣门后的正殿,我只在地下密室里呆过。”这位前任领主自嘲地一笑。
瑞恩皱眉打量他,最后还是去问尤利尔:“究竟什么情况,呃?这家伙叫什么,赛若玛?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你最好别想起来。尤利尔强迫自己不翻白眼。“别管了。这些事解释起来比较困难。至于泽佩,我敢说是有人假装成他的样子,那家伙绝不是本人。”
“地上有一张皮。见鬼!它看起来像人的皮。”
“我见过那样的人皮。”
“你见过!”瑞恩大声重复。“这真是太了不得了!”
多谢夸奖。尤利尔受够了,好在夜焰替他解围。“你是怎么发现布伦肯家族的计划?有人给你报信?”
“不。有猜测的成分。”学徒如实回答,“这时候离开拜恩不是一步好棋。换我是布伦肯,更可能把这作为最后的退路,而非现行计划。”
“的确,行动之前,理应确认国王的下落。”夜焰望了一眼王宫的方向,“否则先得罪国王,就太不妙了。”
国王先不提,尤利尔心想,黑骑士和微光领主就够这帮人好受了。除非萨斯贝·布伦肯对领主毫不了解,或者他本人是个冒进的傻瓜,不然就该清楚劫狱的风险。
而来人并非真正的泽佩,尤利尔用契约试探对方后,对此人的目的也算有了些眉目。“契约。”他告诉他们,“才是最有力的左证。”
“布伦肯家族没有解除契约的手段。”夜焰说。
“我看大多数人都没有。”瑞恩滴咕。
“那他们派人来也是白搭。”西塔指出,“不解开契约,我离不开王宫。商人绝不干亏本生意。”
“布伦肯一定知道这回事。”尤利尔补充,“或许有无名者的天赋能办到。”
“但泽佩却不愿发誓。”不能解除契约,布伦肯家族可不会派人来。这下,连瑞恩也听明白了。“因此被你识破。原来如此,这家伙在你面前简直毫无秘密。”
学徒一耸肩。“我们虽然目的相同,却有不同的动机。”
“并非人人都有慧眼,尤利尔。当你的动机无法被人理解时,他们会以为你在做错事。”
可谓忠告。然而,即便连尤利尔自己都不甚理解,他仍却觉得自己在做正确的事。
“你不是首个这么劝过我的无名者啊,阁下。”学徒微笑,“真是怪事一桩。你们都希望我远离猎魔运动的泥潭,好像我真能逃掉似的。我该去哪儿呢?回到表世界,在洗衣店打工一整年,结果买不起外套?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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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下来,倚在最后一级台阶前,身外不足两码便是座椅,靠背刚好遮住视线中的神像。“那我宁愿留下。”
“我不会说我理解你,尤利尔。”夜焰漂浮在空中,轮廓随气息流动而模湖。“在我还是赛若玛的时候,我也迷恋过拜恩的生活。与闪烁之池相比,这里五光十色,生机勃勃。我希望拜恩能永远存在下去,直到我在漫长的生命中厌烦了有血有肉的真实世界。”
他停顿片刻。“但我不属于这里。”
“蒂卡波还在等你,阁下。”尤利尔并不意外。高塔中也有我的朋友,但我不是高塔的骑士。箴言骑士尤利尔属于盖亚,他向女神发过誓。
他想起另一件事:“布伦肯家族搜索王宫时,你干嘛撒谎?”没人知道国王的下落,连夜焰也一样。此人理应答不上来,但看他镇定自若地保证,你是半点儿也瞧不出他的底细。“这对秩序有帮助?”
夜焰没否认。“说到底,局势已朝着神秘领域一方倾斜,战争不久将获得胜利。这时候去找国王,节外生枝?对秩序而言不是好事。”
“是吗?不去找他,也许这位国王正在密谋着反击。”
“什么样的反击?”夜焰微笑,“再次打开地狱之门,把邪龙放进诺克斯?别傻了,尤利尔。我们都知道,无星之夜的国王曾是黎明之战的圣者,他们对‘胜利者’和诺克斯发过誓。就算想掀桌子,国王也不可能抵挡三位圣者。”
“既然结社不是秩序的对手,那为什么还要打第二次猎魔战争?”尤利尔在“第二次”上咬了重音。
“因为这是命运的指引。”夜焰平静地说,“我作为夜莺,得到了国王失踪的消息。在外界,水银领主和微光领主暴露身份,失去了领地,让寂静学派和光辉议会摆脱了渗透。高塔如日中天,视野遍及秩序之土。”
“甚至在诺克斯之外,元素潮汐已至,沉沦位面加瓦什和闪烁之池都会回到诺克斯,女王陛下也将降临。这是神秘领域力量的巅峰时刻,也是结社最衰微的时期。”
“三大于二,更大于一。你瞧,尤利尔,这一刻便是命运的选择。”
命运。学徒心想。誓约曾是我的命运。
“你若执迷不悟,我们就会是敌人。”夜焰告诉他。
“执迷不悟?我只是在履行誓言。”
“对谁的誓言?”
对盖亚。但尤利尔没回答,他觉得自己无法再坦然说出忠于女神的谎话。在心底里,他仍对克洛尹塔心怀愧疚,因为有些东西是无需誓言证明的。他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与背叛无异,错误的忠诚和正确的背叛,将永远是他心中难解的谜题。
学徒站起身。安托罗斯之行后,他在教堂总觉得如芒在背,或许这是诸神的惩罚。诸神也不一定有慧眼罢。
天色已明,晨光和银百合花窗共同构成剪影。明与暗的交错下,石像也有了神性光辉,盖亚仿佛降临到这具凡人想象而出的躯体之中,面露怜悯。
真正操纵命运的神灵,高塔称之为奥托的秩序之神,则对他视若无睹。她不在这里,也不在任何地方。也许她早就清楚我的命运,才会对背叛者不假辞色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