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颇为诧异。“上这儿来?卡玛瑞娅才是像样的目标。”极地有什么?风景?“恐怕是你的幻觉这么说。”水银圣堂的告解室一直空着。我还以为总主教是在瞎操心,皇帝不快地想。看来即便他回到原位,麻烦也未根除。那死去的苍之圣女还提到神谕……
无稽之谈。麦克要操心的事务太多了,把迷信纳入考量实在荒唐。“巫师正在推广一种新魔药。”他告诉自己的下属,“或许它能代替盖亚。你很久没去过教堂了,乔伊,神术戒律肯定没法再控制……等等,难道你之前就……?”
对方仍没回应。仿佛他在提一桩上辈子的往事。
皇帝一瞧便明白了。“是不是在使节团出发前,你就开始打莫尔图斯的主意?”真有你的。
“是你的命令。”乔伊固执地重复,“你的。你的。你的!”
完全是对牛弹琴。见此情况,麦克只好按照记忆中的方式调动魔力,催使神秘的诞生。他很久没这么干过了,戴上王冠后,魔法力量变得多余起来,唯有神秘度可用以震慑朝堂。但在乔伊身上,震慑恐怕不起作用,他原本还可能对皇冠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尊重,但在刺杀埃尔伯后,想必这点尊重不存在了。
契约如同纽带,将信号传递入对方的火种。乔伊也作出回应。好歹那异族女人没能让他彻底忘记忠诚,只给他造成了更多痛苦。麦克擅长处理他人的苦痛。他抽走混乱的情绪,那些令人心神不宁的渴望、恐惧、迷惑逐渐消褪……直至灵魂之焰变得稳定。整个过程仿佛是给窗边蜡烛加上玻璃罩。当他中断魔力,乔伊恢复了正常。
不知道这种状态能维持多久。他心想。“我一直以为戒断是桩一劳永逸的事。”麦克审视他,“但斯特林认为,神术只是对缓解你的压力有帮助。他的观点不无道理。不管怎么说,不许你再去莫尔图斯,听到没有?”
……
尤利尔可听不见,但能感受到无名者的神秘力量。导师放开帕尔苏尔时,学徒就有种怪异的错位感。他顾不上探索第三人的身份,等下去会更糟。
尤利尔绕到一侧。指环索伦来不及阻止,他已猛踢上侧壁凸出的冰刺。咔嚓一声,坚冰粉碎,学徒沿边缘滑出洞口,转眼来到导师背后。
没人对此作出准备。乔伊猝然被绊倒,撞进一丛霜锥下。想要起身反击,他唯有先切断头顶的尖刺。但导师面无表情地扭过头,蓝眼睛像玻璃一样倒映出到了尤利尔的影子。
魔法不受阻碍。锁定目标后,神秘霎时降临。平地里掀起一阵飓风,卷起的雪花犹如巨浪,峰头比裂谷尽头的悬崖更高。
“……见鬼。”尤利尔刚爬起来,见状也唯有拔腿就跑。“索伦!”
『我帮不了你!』符文闪烁,指引他躲回洞窟。『在极地和主人单挑?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这是梦!他还是环阶!”
『没区别。这鬼地方有问题,他的神秘度在上涨……好吧,不如说是蹿升。我看他达到空境只是时间问题』指环告诉学徒,『既然你的锚点在眼前,正好现在回去』
“我又不是真要和他打一架!再等等。”尤利尔从旁一闪,避开了冰洞入口。一大串碎冰噼里啪啦地灌进他之前的藏身地,眨眼间,缝隙不见了。“要是用精灵语,拜托你给我翻译。”他低声嘱咐。
『什』
“你把它落在莫尔图斯了。”尤利尔朝导师高喊,“接着它。”他用力一抛,把徽章丢过河面。
蒙蒙雪雾散开。导师已打碎障碍,朝帕尔苏尔走去。银歌骑士团的象征叮一声掉在他身后,滚入雪中。细微响动被风声覆盖,但它似乎有种无形的力量,能够抓住心神。尤利尔看见导师停下脚步。
“你在这儿干嘛?”他不看它。
“反正什么也没干成。”尤利尔抹掉脸上的雪花。“怎么会这样?是麦克亚当?你们明明逃了这么远……”
“早晚的事。”乔伊回答,“其实他还算帮了我。显然事实证明了,你没法把一样东西卖给两个人。”他捡起徽章,手指摩挲过十字,但紧接着朝身后一抛。“离开这。很快会有东西来。”
学徒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接住。“这……?”不是你的锚点么?他本以为导师会立刻苏醒。此等状况委实令人费解,因此当他随后看见乔伊打碎帕尔苏尔的尸体,把粉末融入雪中的时候,这种惊吓也来得不算猛烈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不该这么下去。学徒后悔了,我早就应该说出真相的。幻影也会伤害人,索伦提醒过我……“这是假的。”尤利尔脱口而出。“这只是你的梦,乔伊。一个漫长的噩梦。”
“噩梦。你这么认为?”
“相信我,这些都是假象。”尤利尔想不出其他话。“只是个梦。你该回到现实,别为噩梦受折磨。”
他等来漫长的沉默。风吹过河面,冰凌摩擦,沙沙作响。他们置身于星海之下,仿佛跨越到了另一个时空。千年后的时空。在那里,尤利尔早已没有了最初的陌生,他觉得自己逐渐熟悉了诺克斯,然而导师有不同看法。
“现实就是你在梦中合眼。”白之使轻声回答,“这不是噩梦,尤利尔。”
学徒没明白。
但他忽然发觉不对,赶紧将视线挪开。果然,下一秒使者转过身来。尤利尔在冰面上瞥见使者的蓝眼睛。要是我不低头,多半就回归现实去了。这种行事风格实在似曾相识。
“统领大人?”他试探。
就在这时,指环拼凑着霜迹,弄出簌簌的响动,但乔伊还什么也没说。
『脚下』
尤利尔低下头。极地自然没有草木土石,只有群星倒映在冰面上。可它们距离地面都很远……不如说比抬头看天空更远。这些星星好像一颗颗冰冻的、孕育着宇宙生命的种子,被冰霜和严寒拒绝,深埋冻土,永恒维持着静止。
……在他们脚下,破碎的圆月极速放大,眨眼间覆盖了冰湖。裂痕组成一张惨白的笑脸,边角毛刺刺的。
尤利尔只觉一股凉意冲上脑门。月亮似乎就在头顶,不用伸手,抬头就能贴上光滑的碎片,或者干脆被深渊般的裂缝吞没。学徒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个儿的月亮!实际上,他脚下的碎月好像随时能突破冰层,而头顶的月亮马上会砸他的脑袋。恐惧之中,尤利尔完全说不出话来。
“祂来了。”使者告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