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璜树生长在宁州森林的中央地带。
在羽人眼里,这是世上最高贵的树木,不论是规模还是高度都令人叹为观止,生来便适合作为羽人贵族修建宅邸的场所。
成年的龙璜树自身便能够形成一片茂密的丛林,具有数不清的树根和树杈,整棵树上足以容纳建造数百座规模宏大的房屋。
每个羽族城邦的城主以及他们背后的家族,都以龙璜栖息。
最古老的那棵龙璜,好似从羽族诞生在九州的时候便存在,所以那里被称为羽族圣地。
那是齐格林皇宫的所在。
自从数十年前那场宫乱发生之后,齐格林皇宫当中便没有了羽皇,连带着羽族十二名长老全部殒命,那一天被羽族人视为他们的国殇之日。
宫羽衣迈着莲步走入皇宫。
在齐格林皇宫中轴道的尽头,有位身着白袍、脸戴面具的瘦弱老人,老人看起来身上没有任何力量,轻弱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够将其给吹倒。
宫羽衣停下步伐,看着面前的面具老人,嘴角扬起抹嘲讽的笑容。
“尊贵的大司祭大人。”
“斯达克城邦的大军已经启程,正朝着齐格林杀来,为首的是年轻的斯达克城主翼霖,他想要亲手取走你跟我的脑袋。”
面具之下的老人,只有一双明亮的眸子露了出来,他的瞳孔是湛蓝色的,好似洁白的湖泊倒映着无云天空的色彩。
“宫羽衣。”
“羽皇大人的养女,你为什么要回到宁州呢?”
大司祭并没有回答宫羽衣的问题,却忽然询问起来了对方回到宁州的目的,皇宫里的风好似都停滞下来,带着股莫名的压抑气氛。
宫羽衣闻言,却是捧腹大笑起来。
在许久之后,这略显滑稽的笑声才止住。
只有冷冽的声音从黑裙女人的嘴里说出来:
“我当然是来复仇的啊。”
“羽族人那双洁白羽翼之下全是肮脏跟血腥,所有人都忘记了羽皇,甚至连他的亲生孙女都记不得他的模样,反而管翼天瞻叫爷爷。”
“呵呵。”
“我回来,只是亲眼看着这个肮脏的国度...破灭。”
气氛一时变得沉默。
而后,大司祭开口询问起来蛮族的情况。
宫羽衣幽幽道:
“大祭司,你是在逗我吗?”
“您难道还看不出来,翼霖早就跟瀚州蛮族勾结在了一起?否则他为何会这般急切的率兵来攻打羽族人心目里的圣地齐格林皇宫?”
“因为,在他的背后,同样悬着把更锋利的刀啊。”
“那把刀,哪怕是在东陆,都能够砍下白毅、息衍等一众名将的人头,更何况,现在还是在北陆的土地上。”
“北陆真正的主人,要统一瀚、殇、宁三州,现在宁州的声音却是太多太杂,翼霖如何有资本去跟北陆大君谈合作呢?”
女人冷冷的声音里,道尽了这个光怪陆离的现实残酷。
“其实,我们都是跳梁小丑而已。”
“当局者明知是戏,却下不来台,旁观者心中暗笑,又盼着登场。”
“现在,大家连傀儡都要争着抢着去做,哈哈哈哈,这就是自比天高的羽族贵族,在不堪起来的时候,甚至还比不得东陆的贩夫走卒!”
......
森林里的杀戮比预想当中的要更加血腥。
尤其是在翼天瞻忽然出现在宁州之后,各方目光都汇聚在这位本已经‘死去’的弑君者身上,眼下的羽族已经内乱多年,鹤雪团里已没有了武神的存在,面对着天武者翼天瞻,没有人能够抵挡他的枪锋。
正如陆泽所说的那样,翼天瞻是回来宁州送死的。
所以他丝毫都不顾及在身上留下的任何伤疤,以伤换伤,以命搏命,那双彻底展开的浩大羽翼沾染着无数同族人的鲜血。
翼天瞻告诉了宁州所有人他还活着的消息。
羽族英雄、羽皇义弟、翼氏家主、斯达克城城主、天武者...
这些无数曾笼罩在翼天瞻身上的光环,并非是死去的羽皇羽青岚赐予的,而是年轻时候的翼天瞻用他的枪跟箭一样样拿下来的荣誉,当决定退出鹤雪之后,他折断了自己的弓。
但是当他重新回到宁州的时候,背后却多了把强劲的烈弓。
在彤云大山的老河络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当陆泽让人把断裂的长枪交给他的时候,老河络掏出来了他珍藏多年的弓胚,按照他对于老友的熟悉,打造出来了这把名为‘烈羽’的长弓。
翼天瞻重新握起来了弓,代表着他抛下了过去曾信守的一切。
当最守规矩的人开始变得最不守规矩,那么人就会变得极度的可怕。
老人擦拭着长枪上的血。
在他面前是十数位来刺杀他的刺客,全部枭首。
月光映在翼天瞻面无表情的脸上。
老人抬起头,望着树隙间的婆娑月影,忽然想起来了多年前的那个晚上,那时候的天驱大宗主幽长吉对他发来了求助的信件,希望能够得到苍溟之鹰的帮助。
翼天瞻靠着树干,神情突兀的有些疲惫。
“我真的老了。”
“在十五年前,如果我去选择支持那个年轻人,也许天驱的未来,就会变得不一样吧?”